网站公告列表 [路桥吾爱]全新改版,正在为打造一个真正属于路桥人自己并完全免费的网络空间而努力。新站启用了多线路镜像空间,让您无论使用哪种线路都能体会到不错的速度。本站继续坚持“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精神,鼓励大家发布并免费共享自己收藏的资料。现在加入让我们与[路桥吾爱]共同成长,有了您的加入我们会更加优秀!
 
收藏本站
会员中心
用户注册
您现在的位置: 路桥吾爱 >> 影音娱乐 >> 小说阅读 >> 影音娱乐正文
  [推荐]孤儿寡母--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子(第二部)         
孤儿寡母--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子(第二部)
作者:未知 文章来源:lq52搜集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5-12-18 22:30:50
  永远无法忘记1999年1月1日,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我永远地失去了冬云,永远地失去了那段弥足珍贵的缘分!
放下冬云的电话,我失魂落魄地爬上床,拉过被子蒙头大睡。从清晨睡到黄昏,一觉无梦。最终,吴宇捏着我的鼻子将我憋醒。     我翻个身,瞧着床边的吴宇,他也是一脸的惺忪。我问:“几点了?”     他说:“五点了,快去吃晚饭吧。”     我飞快地爬起来,掀掉被子,浑身寒意,瞧瞧窗外,夜色朦胧。我和吴宇跑到D食堂,大部分同学都已就餐完毕,二楼显得空空荡荡。我急着去网吧接班,三下五除二将四两米饭吞下肚,却发现吴宇在旁边细嚼慢咽,毫不着急。我催着他,他嘴里应着,手上依旧是不紧不慢。我不耐烦地等着他,他突然对我说:“海哥,你是不是和冬云分手了?”     他一语击中我的心事,我故作平静道:“没有牵过手又何谈分手?”     吴宇放下勺子,盯着我说:“你瞒不过我的眼睛。”     我不想就此事作出过多解释,只是说:“她现在有男朋友了。”     吴宇默默地注视着我,我刚刚缓和下来的情绪又要波动起来。我站起身,对吴宇说:“快吃,我要忙着赚钱去呢。”他听了,端起碗一顿狼吞虎咽,吃罢,抹抹嘴道:“走吧。”     走出食堂,外面寒意正浓。我们在路口分开时,吴宇用一种异样的眼神凝视着我,问道:“海哥,你真的不喜欢冬云吗?”他的话太突然,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此时,我的心已变的非常敏感,最离谱的念头也开始在我的脑海浮现:莫不成吴宇对冬云产生了好感?纵然我对冬云的情感不是爱情,那么我也无法容忍我周围的朋友带走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想到这里,我慌不择言,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冬云?”     吴宇站在雪地里,脸冻的通红,但二目炯炯有神,他说:“既然喜欢,就不要轻言放弃。错过一个机会,就会断送我们一生的幸福,记住,这是感情。”     寒风凛冽,吴宇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在剜我的心。但他并没有放过我的意思,继续讲道:“而且你也没有对刘月负责,如果你并不是发自肺腑地喜欢她,那你又怎么能带给她一生的幸福?”我觉得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吴宇毫不容情,他咄咄逼人道:“冬云是我见过的最有气质的女生,一言一行都显得端庄典雅。”我实在听不下去了,痛苦地对吴宇说:“既然你已发现我遍体鳞伤,又何必在往伤口上撒盐呢?”吴宇不在言语,我转身离开他,垂头向校门口走去,吴宇在后面突然大声叫道:“海哥,你应该重新树立起自信。我们虽然贫穷,但我们有同他人一样的感情。”我回头望去,他站在路灯下,昏暗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色调带有淡淡的忧伤。他的叫声引得行人纷纷瞩目,他却毫不退缩地将目光迎上去。我突然觉得,他刚才的话是说给我听,更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第二天,我从网吧回学校,在路过门口小花园时突然发现了吴宇。他裹着那件羊皮大衣,全神贯注地蹲在雪地里,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我在他身边经过,他似乎并没有发现我,我想要和他说句话,却又想起昨天傍晚他对我讲的一通大道理,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     我悄悄地向宿舍走去,已经离开了老远,就听后面一声欢呼:“抓到了,我终于抓到了……”我回头一看,吴宇手舞足蹈地向我跑来,到我身边时早已气喘吁吁。我不解地看着他,这个“睡神”今天怎么会起这么早呢?他在我面前跺着脚上的雪花,嘴唇都被冻紫了,却掩饰不住一脸的兴奋。他右手藏在背后,后面传来“吱吱”的叫声。     我问他道:“抓到什么东西了?”     他笑着说:“你猜。”     我摇头道:“看你那神秘的样子,莫不成挖到宝藏了?”     他得意地说:“比宝藏还贵重呢。”     我好奇地问:“那是什么啊?”     吴宇把手从背后抽出来,炫耀地说:“看,无价之宝。”     我仔细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哪里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分明就是一只再寻常不过的小老鼠。那个可怜的家伙整个身体都被吴宇攥在手里,只有尖尖的脑袋露在外面,两只又黑又亮的眼睛惊恐地四处张望。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把求助的眼神投向吴宇,吴宇依旧是一副故作神秘的样子。我忍不住问道:“它怎么会是无价之宝?”吴宇嘿嘿笑道:“两天之后就见分晓。”说完,拉着我向宿舍跑去。     谁也不会想到,吴宇竟然把这只老鼠装在鞋盒里送到了女生寝室。     中午的时候,他给孙文静打了个电话,一本正经地说:“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送你一份礼物。”孙文静当时就责备他道:“你家并不富裕,买什么礼物啊?”吴宇则说:“放心,我没花钱,买的东西多俗啊,完全是我的劳动所得。”孙文静听了,顿时来了兴趣,急问道:“那是什么啊?”吴宇说:“我现在就给你们送到楼下,保证你见了爱不释手。”说完,放下电话跑到七舍,发现孙文静与刘月早已等在楼下。     吴宇把大鞋盒子往孙文静手里一推,里面的小老鼠站立不稳,开始在里面四处乱窜,发出哗哗的声响。刘月当时就要掀开盖子,被吴宇一把拦住,他美滋滋地说:“此物只可远观,不可近玩啊。”刘月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什么宝贝东西,把你精心成那个样子?”孙文静把盒子抱在怀里,笑着对吴宇说:“那我就拿到楼上去看。”吴宇在背后紧着嘱咐道:“盒子只能开一条缝,一定要记得啊。”说完,飞快地跑回寝室,坐在电话旁等回音。     一直到下午上课依旧是音讯全无。吴宇自己开始发毛了,他跑到教室,里面人挤的满满当当,却没有看见一个本班的女生。直到上课铃响起,老师都已讲上课,门外才脚步声响起,班里那些女生一窝蜂地涌进来,气的老师皱起了眉头。     下课后,吴宇跑到女生旁边,却发现所有的人都对他板着脸,他顿时觉得万分沮丧,刚要和刘月说话,没想到刘月气呼呼地把头扭向一边,完全是一副置之不理的态度。吴宇恼羞成怒,责问道:“你们这都是怎么了?”没想到所有的女生都站起身,像有人指挥一样,冷若冰霜地在他身边走过。孙文静的眼圈红红的,似乎刚刚掉过眼泪,她说:“你自己做了什么,好好想想吧。”看着她难过的样子,吴宇的心都要碎了,不过他也奇怪,究竟女生寝室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孙文静满怀喜悦之情把鞋盒抱上寝室,刘月立刻把所有的女生都集合到一起,大家都想看看生委到底送给支书一件礼物。当刘月猛地掀开盖子,呈现在大家眼前的竟然是一只灰色的老鼠。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只老鼠在黑暗中被困许久,现在终于重见光明。它先是眨眨眼睛,把所有的人都扫视一圈。在它的注视之下,女生们齐声尖叫,伴随着叫声,小老鼠纵身一跃,跳出盒子,开始在女生寝室自由奔跑。众女生吓的四处逃窜,小老鼠愈加神勇,在每个寝室都光顾一番。也许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它最后一头扎进了刘月的皮靴里,左冲右撞,怎么也跑不出来。几个胆大的女生回过神,相互鼓励着,找来各种工具,对着刘月的靴子一阵猛打。最终这只可怜的老鼠惨死在众人的乱棍之下,那双贵达五百多元的靴子也成了它的殉葬品,同它一起被丢进了垃圾道。     一场闹剧下来,女生都精疲力竭, 但还要强打精神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凡是被老鼠碰过的东西都经过反复的清洗。伴着水房哗哗的流水声,吴宇在女生中的好印象一下子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有人说恋爱中的女生智商为零,而吴宇尚未恋爱却已经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傻瓜。那件事让他后悔了整整三年,直到大学毕业他也没有再次被班上的女生真正接受。     我得知这件事后,对着吴宇一阵狂吼,我愤怒地指责他道:“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吴宇一声不吭,看的出来,他心乱如麻,这种结果完全不是他想要的,在众人的指责面前他彻底乱了方寸。他蹲在地上,茫然地说:“真的,我只是觉得好玩,孙文静不是喜欢金丝兄吗?”直到这时,我才如梦方醒,或许在孙文静留连于那只小宠物身边时,吴宇便自作聪明地想好了要送她的生日礼物。     一时间,我真是哭笑不得,我问吴宇:“难道你不知道你捉的老鼠与孙文静喜欢的金丝熊有什么区别吗?”     吴宇反问道:“能有什么区别呢?都是老鼠,我倒是觉得我捉来的更有一种活力与野性。”     我不知道如何去答复他,吴宇见我不说话,反而理直气壮起来,他说:“我就不明白,不就是一只老鼠吗?反正都已经被她们打死了。要知道,天刚亮我就到小花园去等,在雪地里守侯了两个小时,人都冻僵了才捉到它。不喜欢也就算了,但也没必要弄的如此苦大仇深吧?”说着说着,吴宇的火气反而涌了上来。     我对他说:“你知道那只老鼠给女生带来多大的惊恐吗?”     吴宇不以为然地说:“不就是一只老鼠吗?有什么好怕的?我以前的女同学没有一个怕老鼠的,有的人还敢捉蛇呢!”     我看他死不认错的样子,很生气,道:“你以前的同学和孙文静他们一样吗?孙文静她们哪一个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惊吓啊?”     吴宇当即回应道:“难道你也认为她们之间有什么不同吗?孙文静她们就比我原来的同学更金贵?”我说不出话来,他这番话在我听来无异于胡搅蛮缠。吴宇则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黄昏,我正要去吃饭,吴宇跑过来,对我说:“今天晚上我请客,去皓玉吃火锅。”     我说:“不成,我还要去网吧值班呢。”     吴宇用一种不容质疑地口吻说:“你请假吧,我有事要同你说。”     我看了看他,似乎半天的时间他就憔悴了很多,整个人无精打采的。我点点头,问他道:“还有谁?”     吴宇说:“大师、袁若海。”     说话间,他们已经站在我们寝室门口,我们径直向皓玉火锅店走去。路过网吧,我走进去。老板娘正忙着收钱,抬头看见我,高兴地说:“小林子,今天来这么早啊,你叔叔正在烧菜,有你最爱吃的排骨。”我充满歉意地说:“今天我有点事……”老板娘爽快地答应道:“那就让你叔叔在这儿睡一晚上吧,省得他在家呼噜震天,害的我一会儿安生觉都睡不成。”我感激地谢过老板娘,连声说:“不用不用,我尽量早点赶回来。”然后走出网吧,没几步就到了火锅店。     火锅与炒菜相比,经济又实惠,而且也有氛围,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天,几个人围坐一团,吃上一顿火锅,简直是最惬意不过的事情了。但今天气氛有些压抑,做东的吴宇显得忧心忡忡。     他坐到椅子上,先要了十个口杯。大师与袁若海对视一眼,忙说:“我们以吃为主,不要喝那么多酒吧。”吴宇红着眼睛说:“今天谁不喝谁不给我面子。”说完,打开一个口杯,一饮而尽。我们三个看的目瞪口呆,尚未等我们回过神来,他又打开一杯,同样是一饮而尽。我慌忙抱住他,他在我的怀里使劲儿挣扎,大声叫喊着:“林海,放开我,我要喝个痛快。”但这种挣扎是短暂的,没多久,酒劲儿涌上他头部,他面色紫红,语无伦次,连声叫着孙文静的名字。     此时,火锅里的水刚刚开始沸腾,我们三人还没有来得及吃一口青菜。吴宇瘫软在我的身上,不停地叫嚷着。慢慢的,我听清楚了,原来是他在下午又给孙文静买了件生日礼物,但无论他怎么给她打电话,她都坚决不同意与他见面。酒精在吴宇的身体里肆虐,他的目光近乎于呆滞,一切行为都源于本能。突然,他窜起来,挣扎着要往外面跑。我扶住他,他站在门口,迎着刺骨的寒风,不断地呕吐,但什么也吐不出来,他什么都没有吃啊。最后,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泪水是流了出来。     大师与袁若海也已经饥肠漉漉了吧,可是看着自己的兄弟如此痛苦,纵然满桌的佳肴我们又怎能咽的下口呢?我对大师道:“你们把吴宇扶进去,我去找孙文静。”     走在光滑的路面上,迎着零星的雪花,周围陈旧的店铺灯光昏暗,散发着落魄都市特有的气息。我面无表情地前进着,吴宇那痛苦的样子深深地刺激着我,没有想到一向乐观豁达的他在感情面前是如此的脆弱。一直在网吧值班,使我日渐脱离了这个集体,同学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我几乎是一无所知。在一个如诗如画的年龄段,我的这些同学们犯再大的错误我觉得都应该是可以原谅的,毕竟他们刚刚开始长大,刚刚开始掌握自己的生活。只是我有些责怪吴宇,我们刚刚走出那个群山环绕的乡村,为什么不能沉下心来适应一下眼前的生活,为什么不能稍稍体味一下轻松的感觉呢,何必过早地将自己送进情感的牢笼呢?我一路胡思乱想,可是又有谁能控制的了自己的思想呢?
我回到寝室,给孙文静打了一个电话,没有人接,这么晚了,女生都去上自习了吧。我给刘月打了个传呼。前不久她刚刚花八百多买了一部BP机,汉显的,这在当时可是一件稀罕物。我第一次呼她,她很快回电话。     她兴奋地问我道:“林海,有什么事情吗?”     我问她道:“你知道孙文静在哪里吗?”     刘月想了想说:“应该是去自习了吧,不过不知道在哪间教室。”     我说:“那我去教学楼找找她。”     刘月说:“我同你一起去吧。”     我说:“不用了,外面太冷。”     刘月说:“没关系,我马上去找你。”说完,也不等我回答便挂了电话。     我们在教学楼里一间教室一间教室的找,没有发现孙文静的影子,想想吴宇那痛苦的样子,我真是惆怅不已。刘月想想说:“我们去食堂看看吧。”我们又急匆匆地奔向食堂,从A食堂找到D食堂,依然没有见到孙文静。我站在楼梯口,干着急没办法。刘月突然说:“她今天生日,被吴宇折腾一通,会不会去找她哥哥了?”     我忙问:“她哪个哥哥?”     刘月说:“就是柳东河。”     我不再说话,刘月无意间发现前面桌上铺的桌布,她惊喜地对我叫道:“看,那是孙文静的。”她拉着我跑过去。我问她:“你确定吗?”刘月毫不迟疑地说:“我们一起上街扯的,样式、颜色在吉大绝无重样!”她信手拿起一本书,翻开扉页,上面果然写着“孙文静”三个字。     我们坐下来,刘月突然问我道:“你认识柳东河吗?”     我说:“认识,但并不熟悉。”     刘月说:“但他挺希望认识你的,他不只一次对我们说,法学院律师学院八个班只有你是凭自己实力当上班长的。”     我笑了笑说:“班长算得了什么呢,让你做支书你还不做呢,不过,我真应该认识认识他。”     刘月又说:“柳东河挺阳光的,自己活的有滋有味。据说他爸是北大的哲学教授,那种自由奔放的性格在他身上得到了完整的体现。前两天他去校园超市买东西,结帐时有五分零头,超市收了他一毛,他要求超市找钱,超市说没有,并解释其依据的原理是四舍五入。柳东河当即反问道:那在你们这里买五百是不是要收一千呢?将收银员噎的哑口无言。柳东河随即去找他们经理,从民法中的诚实信用原则一直讲到具体的消费者权益保护法,没鼻子没脸地将他训斥一通。那位经理笑眯眯地听着,等柳东河说完了,他像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五分钱,塞到他手里,客客气气地将他送出了经理室。刚才还斗志昂扬的柳东河此时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没了劲头儿,他争的是个理,钱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我听了,想笑,一个执着而富有朝气的形象浮现在我眼前。     正说着,楼梯处响起一阵脚步声,孙文静与柳东河相扶携着走上二楼。两个人低着头,窃窃私语,显得协调而亲密。他们一直走到我们旁边,一抬头,看到我和刘月站在他们前面,都吃了一惊。柳东河揽在孙文静腰间的手迅速抽开,孙文静白皙的脸上腾起一团红晕。     她问道:“班长,有什么事吗?”柳东河友好地向我点点头,此时,我倒不好意思再提吴宇了。刘月见我不说话,紧着催我:“找文静有什么事,你快说啊!”我鼓足勇气,说:“吴宇今天情绪不好,喝醉了,想见你。”     我话一出口,旁边的三个人都沉默了。停了一会儿,孙文静抬头说:“班长,我不想见他,你们去劝劝他吧。”刘月也插嘴道:“今天吴宇的表现简直匪夷所思,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我不好勉强她,但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只好说:“他现在很痛苦。”     孙文静为难地解释说:“班长,我一直都把他当成小兄弟看的。”     我无语,柳东河突然说:“既然你把他当成小弟,那么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就更应该出现在他身边,去看看他吧。”说完,看着孙文静,一脸的真诚。     果然,柳东河的话是最具说服力的。孙文静答应了,在临出门的一刹那,柳东河大方地帮孙文静围好围巾,然后轻轻地触摸一下她的脸,嘱咐道:“外面冷,不要冻着。”孙文静点点头,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而温馨,没有刻意地表现,更没有做作的言行,那是心与心完全交融后才会有的默契啊。我只作为一个旁观者,心中都涌起了一种美好的感觉。     我和孙文静走在雪地里,天已经彻底黑下来,我们两个人各有心事,一路无话。     进了皓玉的包间,吴宇鼾声如雷,大师、袁若海已经吃过饭,正焦急地等着我。孙文静站在中间,吴宇就像有感应一样突然醒来,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头发凌乱,整个人憔悴地像刚刚大病一场。他无声地注视着孙文静,而孙文静则冷若冰霜。我们知趣地走出来,但我永远也无法忘记吴宇那双充满渴望的眼睛,眼神里满是关怀与期待,纯洁的一尘不染,绝没有任何的世俗与杂念。自那时起,我一直这样认为:千万不要伤害一个爱你的人,只要他真心爱你,纵然他的行为再可笑,再不可理喻,甚至再粗鲁,再失态,也不要去伤害他,因为爱本身是无私的,爱你的人也是无辜的!     他们之间的谈话异常短暂。很快,孙文静推开门,走出包间,伴随着她匆匆的脚步,里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一只玻璃器皿落在了地上。我看着孙文静,她面无表情,从我身边走过。我跟出来,却发现在这个滴水成冰的夜晚,柳东河正一动不动地驻立在门外,雪花落在他的眉梢,他的眼神里闪烁着坚定与执着,他在安静地等着他的女朋友。我没有说话,此时此刻,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柳东河在转身的瞬间,突然对我说:“林海,你的大学生活应该是丰富多彩的,艰苦的生活是对你的考验,而不应成为你的负担。视野开阔一点,你会发现一个崭新的世界。”说完,转身离去。
我们三人走进包间,发现地上散落着数不尽的碎片,晶莹剔透,闪闪发光。那是吴宇要送给孙文静的礼物——在礼品店经过千挑万选甄别出来的一大块儿水晶。在绝望之际,他将它狠狠地摔在地上。此时,吴宇已经清醒了很多,他挣扎着要站起来,但脚底发飘,终归是站立不稳。我们扶上他,走回网吧。老板家里有事,我们交接完毕,他匆匆地赶回去了。大师和袁若海也要回寝室,我把吴宇扶到床上,一个人坐在吧台前发呆。     柳东河的话时时在我耳边响起,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大学生活是如此的苍白,整日为了生活而四处奔走,像一只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撞,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如果说贫穷只是一种考验,我又该如何去应对这种考验呢?     夜很深了,上网的人都已走光。我关上门,床上的吴宇嚷嚷着要喝水。我给他倒了杯热水,他坐起来,慢慢地喝着。一杯水下肚,他完全清醒过来。
他问我道:“海哥,我是不是太丢人了?”     我坐在他旁边,没有说话。     吴宇又问我道:“为什么我听过那么多浪漫的故事,就没有一件发生在我身上呢?”     我继续保持沉默。     原来,当我们退出包间,吴宇借着酒劲儿,鼓足勇气说出那三个字:“我爱你!”孙文静没有丝毫的感动,她只是说:“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很失望,我只是把你当成我的弟弟看。”她顿了一下,又说:“我已经有了男朋友。”她的声音不大,但吴宇听了,无异于晴天霹雳。他瞠目结舌地坐在那里,任凭孙文静拂袖而去。吴宇痛苦地掏出怀里的水晶,在他醉的毫无知觉时,他依旧本能地照顾着它。此时,他万分沮丧,伴随着水晶的破碎声,他的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吴宇幽幽地盯着我说:“我不相信她这么快就有了男朋友。”     我说:“她确实有了。”     吴宇瞪大眼睛问:“谁?”     我说:“柳东河。”     吴宇叹了口气,头垂了下去。过了好久,他抬头说:“也许我永远失去了这个好朋友,这半年来,她带给我的帮助太多,太多了。”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过什么故事,但我能看得出吴宇对这份友情的诊视。     吴宇又说:“直到今天我才真正相信她就是把我当成好朋友,如果给我一个回头的机会,我再也不会那么傻傻地逼迫她了。”     我安慰他道:“不能成为男女朋友就做好朋友吧。”     吴宇半晌无语,将头伏在胳膊上,再抬头时却已泪流满面。他绝望地说:“不会了,在友谊与爱情之间错走一步,就注定我要一无所有。”我看着他,也感到阵阵难过。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远离了家乡,远离了父母,远离了自己从小熟悉的一切,从西南来到东北,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开始一种陌生的生活。如果说时间可以冲淡我们对家的思念,那么又有什么可以弥补我们空虚的情感呢?特别是像吴宇,他生性活泼开朗,但又家境贫寒,他是上进的,但又是敏感的,正是这个时候,孙文静走进了他的世界。她给他的也许只是朋友的关切,但这对一个远离家乡的游子来说则是最为重要的。也许吴宇早就明白孙文静对他的感觉,但他还是放弃不下这段情感,他罄尽全力去争取了,虽然最终依然失败,但我们又怎么能够去怪他呢?     我洗漱完毕,坐到床上,与吴宇面对面,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挂满忧伤。他随手把灯关上,房间里顿时一片黑暗。他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气,他幽幽地对我说:“海哥,我在上大学之前曾认识一个女孩儿。她老爸是我们县酿酒厂的厂长,有的是钱,但那个女孩子成绩一团糟。高中三年,她追了我整整三年,但我从来没有对她产生过一点感觉。她丑吗?一点也不丑,甚至打扮起来还很漂亮,有点像许晴,笑起来两个酒窝,给人的感觉甜甜的。但我对她就是没有感觉,直到高三毕业,我考上了大学,她再一次向我表白时我犹豫了。”     吴宇说着说着,停了下来,夜很静,我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我问他道:“是因为钱吗?他答应要资助你?”     吴宇很诧异,他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凄然道:“别忘了,我们有着同样困难的家庭。”     吴宇继续道:“我自小到大,从来就没有特别注重过钱,因为我几乎从来就没有过零花钱。我很少买东西,上小学时,手上偶尔有五分钱也是家里给来买酱油的,你可不要小瞧那五分钱,当时可以打整整一瓶子酱油呢,够我们家吃半年的。记得当初学那片课文时我特别认真,大概叫什么《一个苹果》吧,讲的是战场上,战士们断了水,同志间互相关爱,剩一个苹果谁都不肯吃,最后给伤员,伤员们也是你一口、我一口分吃的。自那之后,我就把自己想象成一名生活在上甘岭的战士,想象着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苹果,只有一根冰棍,只有一块泡泡糖。我甚至很阿Q地想:不是我没钱买,而是有更需要它的人。就这样,我看到我身边的小朋友吃什么都不再眼馋,可以理直气壮地看着他们贪吃的样子而不再默默地流口水。十几年如一日,我从来没有买过一次零食,我生活的很清贫,但也很开心,甚至还觉得自己很高尚。”     黑暗中,传来吴宇苦涩的笑声。听着他的讲述,我的心都在滴血。每一个穷人都有一段催人泪下的故事,每一个穷人也都有一套应付贫穷的手段。确实,我们都曾生活在一个虚拟的空间,就像吴宇,在自己万般落魄的时候还能把自己想的那么高尚。也许我们真的很阿Q,生活在一个想象的空间里竟然也会怡然自乐。比如我自己,曾经有过多少五彩斑斓的梦想啊。当我在骄阳似火的季节里,在那一望无际的田野中艰难地劳作时,我都没有忘记编织自己的梦想。当我一无所有清贫如洗的时候,我也曾经把自己想象成一位诗人、一位作家,一位省长甚至国家元首。那是一个无比单纯的年龄,再大的事也敢去想,再大的梦也敢去做。当岁月无情地将我从梦想扯回现实,我并不觉得幼时的自己有多可笑,相反,我是那样的感谢那段岁月,正是有了那些梦想,才使我坚信我通过自己的努力一定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也正是因为那坚定的信念,我才没有因为缺钱而去偷,而去抢,而是在求学的道路上风雨兼程地走了下来。我们终归会在梦中醒来,因为我们毕竟生活在一个现实的世界中。可是以前,我们今天会想着几十年后的事情,而如今,我们今天却只想着眼前的事情,多了一份世故,却少了多少催人奋进的激情啊。     夜已经很深了,外面飞舞着大雪,但是一丝风都没有,整个世界都很安静。我们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吴宇沉不住气了,他突然说:“你不想听听我同那个女孩儿的故事吗?”     我淡淡地说:“一定是你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拒绝了她,对吗?”     吴宇非常吃惊,他腾地跳起身,凑过来,问:“你怎么知道的?”转而,
 
    他又茫然道:“也许我的故事都太俗套,让人一眼就看到了底!”     我说:“不是,它不俗,甚至还能打动人,因为它就是一个穷孩子感情的真实写照。你和我都是如此。”吴宇不再说话,但我感觉到他在认真地听。我继续说:“影响你最大的就是书,在那个文化匮乏的童年,书是我们最好的伙伴儿。读书让我们看到了希望,同时也带给我们无限的梦想。在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少年阶段,我们的心中已然在开始向往浪漫。我们没有经历过爱情,但对纯洁而美好的爱情有着无限的向往。你之所以拒绝了那个女孩儿,因为她根本不曾在你的梦想中出现,你之所以要考虑她,是迫于生活的压力,还有你对你妈妈的爱,你看着她在你面前终日操劳而心痛不已,希望通过那个女孩儿缓解一下你妈妈背上的重负……”     我还要继续说,但吴宇拼命地打断我。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确定他早已泪流满面。他声音哽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他竟然放声大哭,哭的是那样的伤心。他抽泣着说:“妈妈在家里累死累活供我读书,可是你看我在学校都做了些什么啊?”     我轻声安慰着他,因为我相信他并没有犯下什么不可原谅的错误。     许久之后,他终于平静下来,他突然问我道:“海哥,你怎么那么神啊?我什么都没说,可是你什么都知道。”     我说:“相同的境遇,相同的经历,如果只是前提不同,那我很轻松就能得出正确的结论。”     吴宇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其实,你也并不喜欢刘月,对吗?”     我愕然不语。吴宇继续说:“以你的性格,以你的机敏,你绝对不会错过属于你的幸福。”我的心跳逐渐加速,吴宇的步步紧逼让我不得不去考虑那些原想暂时放放的事情。吴宇用力地抓住我的胳膊,大声说:“海哥,去找你的冬云吧,毕竟你们从小青梅竹马啊。”     我的大脑在猛烈地翻腾着,所有的感情交织在一起,残忍地刺激着我的每一根神经。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涨满血的面孔终于冷静下来,我轻轻地说:“冬云已经走出了我的世界,她已经开始了她的生活,我还有什么权利再去干扰她呢?”     吴宇急切地问:“那刘月呢?”     我不再说话,但我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她给了我最宝贵的帮助,仅此一点,她的名字就足以让我铭记一生。如果我不想欺骗自己,那么我就必须在情感上有所选择,刘月是喜欢我的,那种喜欢没有任何的掩饰,是那样的直接,又像玉一样的纯洁。如果可能,我真的想像对待小妹妹那样关爱她一生。她借钱给我,在冰天雪地中帮我卖书,现实生活中我的每一个表情都会使她的情绪起伏波动。但我知道,我不能再进一步走近她,她在冬云到来时的表现让我认识到她的情感是那样的脆弱。我喜欢她的真诚与执着,但那仅仅是喜欢而已,决不会有再多一点点的感觉。我终归会离开她,但我永远都不想伤害她。
 
    那一夜,我们倾心畅谈,天已大亮我们尚未合眼,最后,我们达成共识:这种乏味的大学生活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我们必须振奋起来,开始一种崭新的生活。雄心归雄心,但现实归现实,直到现在我们两个人依然都是不折不扣的穷光蛋,想改变该从什么地方改变呢?     吴宇咬着牙对我说:“海哥,你敢和我冒一次险吗?”     我盯着他问:“要看什么事情。”     吴宇说:“我们两个做一宗大买卖怎么样?只要我们成功了,我们就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窝囊的生活了。”     我问:“什么大买卖?”     吴宇道:“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东北我们干脆倒腾一次人参……”
33
    在我的印象中,人参似乎只存在于深山老林中,百年难得一见,包治百病且价值连城。我看着吴宇雄心勃勃的样子,苦笑道:“兄弟,无论做什么都要量力而行,就咱哥儿俩这穷困潦倒的状态,哪有本钱干这大事?你是不是喝多了没醒啊?”     吴宇并没理会我,直接问我道:“海哥,你手上有多少钱?”     我想了想说:“现在有二百,这两天马上要开工资,一共五百块钱吧。”     吴宇说:“我现在也有五百多,一千块足够了。”     我看着他,他显得充满自信,虽然吴宇一向大大咧咧,但上次卖书却让我觉得他确实有一种经商的天分。     吴宇看出我有些犹豫,继续说:“海哥,相信我,保证没错。前几天我一个大四的师哥刚买的人参,小木匣装的,很精致,但一盒才七八块钱。我们拿回家怎么也能卖上他三五十吧,这可是人参啊。”     我问他:“你确定那是人参而不是萝卜吗?”     吴宇笑道:“在你眼里人参是不是特神圣?现在人参的种植早就产业化了,你想,都是几十亩乃至上百亩的种,我看它和萝卜白菜也没什么区别了。”     我还是迟疑地说:“但我总觉得赚钱哪有这么容易啊。”     吴宇又说:“这就看我们是不是抓住机会了啊。如果专门来东北倒腾人参,少了不值得,多了又要考虑运输、交税,各种麻烦就跟着来了。哪像我们两个,反正都是要回家,只要我们辛苦点,运回家转手一卖,好几倍的利啊。弄好了,我们下学期的生活费、大二的学费就全出来了!”吴宇说着,眼睛里闪着希翼的亮光。     不知是吴宇的话太具鼓动性,还是我赚钱的欲望过于强烈,我竟然被他说的砰然心动。这时,门一开,老板走了进来。他吸着冷气,哆嗦着说:“这场雪真是没完没了,城里的主要街道都堵死了。”     我同老板寒暄几句,准备回学校。老板突然对我说:“小林子,我把这个的月工资给你。”说完,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三百元钱。     我有点意外,问:“后天才是发工资的日子吧?”     老板关切地盯着我说:“你看你身上的衣服,那么单薄,能在东北过冬吗?把钱给你,赶快去买件羽绒服!一定要注意身体,万一冻坏了,年青时可能没什么感觉,等你长大了、老了,那些毛病就都找上你了。”     我听了,心里暖烘烘的,伸手去接钱,老板却把手缩回去,竟然又掏出一百,说:“其实,每个网吧的收银员都会出错,关键是网吧往来的人多,太乱。但你在这两个月几乎就没出过什么差错,不仅是你脑子好,更主要的是你对这份工作上心。这一百元钱算是我们对你的奖励吧。”     我默默地接过钱,说不出的感激之情。在哪里都会有好心人,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他们给我的每一份帮助都会让我铭记一生。我谢过老板,同吴宇回到寝室。     元旦过后,我们的课程都已结束,随之而来的是紧张的期末考试。由高中步入大学,绷紧的神经一旦松弛就很难再度紧张起来。大部分同学都有逃课的经历吧,即使身在课堂恐怕更多的因素也是为了应付点名,注意力一点也不集中,一到考试,突击复习再所难免。     我们回到吴宇寝室,里面已经空无一人,都跑到教学楼上自习去了。     吴宇打开自己的柜子,埋头翻腾,从里面找出五百元钱。他对我说:“海哥,咱们说干就干,买人参去。”     我说:“外面雪这么大,怎么去?刚才老板不是说主要的街道都堵了吗?”     吴宇说:“公交车不会停的,后天就要考试,明天肯定没有时间,就今天吧,外面的风雪就当作是对我们的考验吧。”     我点点头,想想要凭自己的行动赚钱,我简直是热血沸腾。回到寝室,我找出储存的那二百元钱,却发现柴一帆正躺在床上看书。我刚要离开,柴一帆问我道:“林海,去上自习吗?”     我回答道:“和吴宇去买人参。”     柴一帆一听来了精神,坐起来道:“帮我带几盒回来吧。”     吴宇正好在我们寝室门口,插嘴道:“帮你带行,先把钱给我们。”     柴一帆听了,感觉有些意外,但很快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元钱,交给我道:“哥们,受累了,帮我带个七八盒就成。”     我收起钱,同吴宇向楼外走去,我对吴宇道:“你先和人家要钱干吗?等我们回来再和他算帐嘛。”     吴宇说:“我们本钱本来就不多,能多拿点货就多拿点货,再说,他自己怎么不去买啊?大冷天使唤傻小子呢!”     我劝他道:“我们这不顺路嘛。”     吴宇说:“你就是太实在了,反正我看柴一帆那人不怎么样。”     说着说着,我们走到门口。地面上结了一层冰,走上去要倍加谨慎。我推开门,使劲儿拉开门帘,一团狂风席卷着大雪扑面而来。打的我几乎睁不开眼睛,外面枝条摆动,大雪飞扬,天气比我们刚从网吧回来时更加恶劣了。仅仅是打开楼门,我的身体迅速涌起一股寒流,没几分钟,整个人都要被冻僵了。     吴宇穿着羊皮大衣,并没有我对寒冷的强烈感受,他在我后面一推,我扑进了冰天雪地的世界。似乎在瞬间,我的额头便失去了知觉,双手插在口袋里依旧痛入骨髓。我机械地迈着脚步,在没脚脖的雪面上走着。在这样的天气里,羽绒服绝对是必要的,我身上的毛衣根本就抵御不住寒冷的袭击,甚至我觉得自己的肉体完全暴露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北风像刀子一样切割着我的肌肤,没有地方可以躲藏,只能不断地前行。     我们从文苑二舍走到前进大街,花了一个小时,大雪纷飞,我们的脚印很快就被覆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222路公交车还很敬业,艰难地在雪地中行驶,速度与蜗牛无异。当我们上了车,瞧见司机裹着大衣,但依然瑟瑟发抖,但我们却觉得车里像天堂一样温暖。售票员着走过来,问我们到哪里。我们说去火车站。她递给我们票,嘟囔道:“这鬼天气,如果不是急着赶车,谁还会出门呢?”我同吴宇挤在一起,抖做一团,此时才发现偌大的车厢里只有我们两位乘客,同开学之初那拥挤的场面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我们到火车站时已是中午,在冰冷的车厢里摇晃两个小时,我们都已精疲力竭,饥肠漉漉。但我们没有时间吃饭,甚至连稍事休息的空隙都没有。在暴风雪中我们挣扎着上了另外一辆小公共,又走了一个小时,已经出了城区,在白茫茫的世界里不断地向前行驶,最终在吉林农业大学门口停了下来。     我们下车后,一头扎进旁边一家参茸专卖店。到了里面,我一言不发,整个人像个冰坨子似的慢慢融化。店中有两个小伙子,围着火炉悠闲地下着棋。我凑上去也想烤烤火,刚伸出胳膊,却发现手背上红肿的厉害,有些地方竟然被生生地冻破了。     吴宇指着柜台里的参问:“多少钱一盒?”     一个黑脸小伙儿抬头看了看,说:“十块。”     我瞧了瞧,吴宇指的是一种漆黑的木盒,上面绘有人参的图案,且烫着金字“长白参”。     吴宇又指了指一种大盒,外面裹着缎子,显得华贵典雅,问:“这种呢?”     那是一种大红盒,单是包装都带给人一种喜庆的感觉。我甚至觉得仅仅是这么一个做工精良的盒子也值二十元钱啊。想着想着,我居然傻傻地问:“里面有人参吗?”     黑脸小伙儿不屑地瞅我一眼,站起身,信手拿起一盒丢在我们面前。我打开一看,一只完整的人参被红线细致地固定在盒子上,连一根细小的须子都不曾少。我仔细地端详着,捧在手里,如获至宝: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参啊!
34
    吴宇比我现实的多,他问道:“我们多买,能便宜些吗?”     黑脸小伙儿心不在焉地说:“十盒八盒的便宜不了多少钱。”     吴宇盯着他说:“我们最少要拿一百盒。”     他的声音不大,黑脸小伙儿却像触了电一样,“嘭”地站起来,打量我们几分钟,还是摇摇头头说:“怎么看你们也不像大主顾。”     吴宇笑着说:“我们是学生。”     黑脸小伙儿哧哧笑道:“学生啊,你们能有什么钱啊。”     吴宇也笑道:“我们是没什么钱,所以买不了什么贵重东西,也就来你这儿拿几盒参带回家。就算一人要你五盒参,我们班总共七十人,你算算要多少盒?”     黑脸小伙儿听了,顿时来了精神,摇头晃脑地算道:“一人五盒,七十人,五七三十五,三百五十盒。”     吴宇戏噱道:“还成,真被你算对了,那我们算不算大客户呢?”     黑脸小伙儿马上换了一副面孔,凑上前给我们倒上茶水,陪着笑脸说:“哥们,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我还以为你们是来这儿避雪的呢。说实话,今年大雪不断,交通也不便,我们这里离城区又远,旺季都成了淡季,这一次拿几百盒参还真就是大客户了。”     吴宇说:“我们回去再给你宣传宣传,光我们学校就一万多人,如果每个人都来你这里买盒参,你这小店里的货还不得脱销啊!”     我听了吴宇这通摆活都想笑,谁知黑脸小伙儿还当了真,对着我们笑的那样灿烂,好像吴宇刚才说的都成了现实,他的店铺前已经门庭若市,积压几年的存货都已销售精光。他殷勤地给我们送着烟,嘴里说:“还望哥们多多照顾。”我解释说:“谢谢,我不会吸烟。”吴宇却毫不客气地接过来,任凭那人帮他点着,在屋子里悠然自得地喷云吐雾。     过了一会儿,黑脸小伙儿问道:“你们这次能拿多少?三百盒?”     吴宇想了想说:“先说说价格吧。”     黑脸小伙儿说:“大盒十五,小盒八块。”     吴宇斜者眼睛看了看他,说:“你当我们傻啊,我们已经走了七八家店铺,如果是你这个价格,我们早就买完回家了。”     黑脸小伙儿嘿嘿笑着,说:“没看出来,你还这么精,大盒十二,小盒七块,绝对全市最低。”     吴宇不耐烦地皱皱眉头,将烟屁股往地上一丢,拉着我就走。黑脸小伙儿赶快上前,拦住我们道:“你们能出多少钱?我们商量商量嘛。”     吴宇长出一口气,说:“你这人不实在,跟你没什么好商量的。”说完,依然要走。     黑脸小伙儿紧着拦我们,他一咬牙,说:“对于散户,我刚才说的已经是最低价了,不过给你们,我按熟户的价,也就是我们给那些常年在我们这里走货的客户的价格:小盒五块,大盒八块。如果你们还不满意,那就只好再去转转了。”     吴宇装出一副懂行的样子,说:“这还差不多,你们负责送货吧?”
黑脸小伙儿为难地说:“这些日子一直在下大雪,我们的车在家里也开不过来啊。”     吴宇显得很无奈,说:“我们自己也拿不了多少啊。”     黑脸小伙儿说:“要不你们尽量先多拿点,等以后再要,我们开车给你们送过去?”     吴宇说:“那也只好如此了。这样吧,你给我大小盒各装八十盒,我给你一千块钱。”     黑脸小伙儿答应着,从背后拿过一个计算器,按了半天,迟疑地说:“我怎么算着是一千零四十呢?”     吴宇说:“那个零头就抹掉了嘛。”     黑脸小伙儿犹豫不决,一脸难色。吴宇说:“反正你们也不负责送货,那点钱就当是油钱吧。”     黑脸小伙儿终于痛下决心,说:“那好,我现在就给你们装货。”     很快,货装好了,我同吴宇一盒一盒地检查过。临出门时,吴宇随手抓了几根散参,对黑脸小伙儿说:“拿两根,一会儿我们回去涮火锅煮着吃。”黑脸小伙儿连声说:“拿吧拿吧,回头一定要记得给我们好好宣传啊。”说着,递给我们一叠名片。     在黑脸小伙儿的帮助下,我们很快上了公交车,一路直到火车站。再换车时,真是费尽周折,这两个大箱子实在太重,路面又滑,我们一人抱一个缓慢地行走。风雪打在我们脸上,眼前一片模糊,周围汽车喇叭声不断,我真担心不定什么时候从旁边冲过来一辆大车,将我们重重地压在下面。我们大口地喘着气,拖着沉重的步履,勉强睁开眼睛,迷茫地寻找着回校的车辆。此时,露在外面的手指早已失去了知觉,只是本能地扣住箱子,至死也不肯松手。直到我们上了222路车,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我们终于可以回到学校了。     在车上,我们把手顺着衣领伸到自己的身体里,脖子感到冰凉刺骨,但冻僵的手指总算慢慢恢复了知觉。吴宇突然提议道:“海哥,我们去吃火锅吧。”     我有点意外,说:“算了,我们还是攒点钱吧。”     吴宇说:“我知道,昨天晚上都是你照顾我,而你自己什么都没吃到,今天,我要把昨天欠你那顿给补回来。”     我忙说:“不用,不用,咱哥儿俩不用讲究那么多。”     吴宇却固执地说:“不行,我绝对不能亏待自己的哥们。今天你听我的。”     看着吴宇真挚的样子,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吴宇继而笑着说:“看,我带了人参,一会儿我们也奢侈一次,吃上一次人参火锅。”     天渐渐暗了下来,等我们到前进广场下车时,天已大黑。我们一人扛一只箱子,在黑暗中摸索着,沿着那条曲折的小路向学校走去。风猛烈地吹着,大雪疯狂地落着,我们相互鼓着劲儿,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在小路旁边,偶尔有一两间小房,或者是理发店,或者是小饭馆,都屋门紧闭,窗户散发出的微弱光线指引着我们前进的方向。我们知道学校就在前面,那种希望将我们身体里最后的力气提取出来,我们喘着粗气,在暴风雪中艰难地跋涉着。     最后,我们来到学校侧门对面的重庆火锅店。     我们敲打半天房门,当老板娘开门后,显然被我们狼狈的样子惊呆了。我们满面倦容,皮肤冻的铁青,像刚丛冰窖里爬出来的一样。她张大嘴巴,不知说什么好,我们直接冲进屋子,把肩上的箱子放到地上,坐下来,喘着气,贪婪地呼吸着室内的热气。老板娘醒过劲儿来,给我们倒了两杯热水,我同吴宇不约而同地将热水一饮而尽。     我们的身体一冷一热,经受着剧烈的变化,都要虚脱了。吴宇点了麻辣锅底,我要了两盘羊肉,总计二十元钱,青菜免费。锅里的水一开,我们两个抄起筷子一阵狼吞虎咽。整整一天,我们水米未进啊。两盘羊肉被我们一扫而光,青菜刚丢到锅里就被捞上来,立刻塞进嘴里。老板娘好奇地瞧着我们的吃相,走马灯似的上菜。     吃着吃着,吴宇突然想起了口袋中的人参,总计三四根,他将它们丢到火锅里,笑着对我说:“海哥,谁说咱哥儿俩穷?现在咱们吃的可是人参汤啊。”透过腾腾热气,我看到吴宇那开心的脸庞,经历了这番艰苦的行程,我们在享受着短暂的轻松。毕业以后,一天,再次和吴宇说起此事,他笑的依旧如此灿烂。在我们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我们一起走了过来,想想那个漫天飞雪的日子,我们在一家火锅店里吃人参,多少有些苦中作乐的成分,但那个场景早已深深地根植在我的记忆里。     火锅里的水剧烈地沸腾着,人参在里面翻滚起伏。直到最后,我们吃的满头大汗,畅快淋漓。吴宇把人参从里面夹出来,将最大的放到我的碗里,说:“尝尝,什么滋味?”     我细细地咀嚼着,同草根并无二样,只是带有浓浓的药香。嚼到最后,只剩下一团纤维,但我舍不得丢弃,一皱眉,吞了下去。吴宇也是如此,我们吃过人参,同老板娘要了香菜、葱花,拌在碗里,喝了一肚子人参汤。等我们结帐完毕,觉得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儿。     我们走出火锅店,学校门口就在眼前,保安室的灯依稀可见。吴宇摇晃着胳膊,对我说:“咱哥儿俩吃了这么多人参,当心流鼻血啊,还是抓紧时间运动运动吧。”     我笑着说:“那倒不至于,不过咱们这钱挣的可真不容易。”     吴宇说:“血汗钱啊。”他弯下腰,扛起那大箱子,扭头对我说:“走,上路。”     我双手用力,轻松地将箱子放在肩头,同吴宇一起向校门口走去。     吴宇边走边说:“回家后,我先给我妈炖一只鸡,放上一盒大人参,让她老人家好好补一补。”     我说:“我也一样,我妈肺不好,没准吃了人参就啥病都没有了。”     吴宇哈哈笑着说:“哪有那么神奇的效果啊?”     我继续说:“我还要给我姥爷一盒,给他泡酒,老人家一辈子都没享过什么福!”     吴宇刚要说话,却没想到脚底一滑,整个人在冰面上疯狂地舞动起来,他两条腿胡乱地摆动,手却死死地抓住肩头的箱子,那个无比惊险的场面让我瞠目结舌。吴宇罄尽全力,想保持平衡,但最终还是站立不稳,重重地摔倒在雪地中。我放下箱子,冲上前,扶住他,关切地问:“怎么样?没事吧?”吴宇却拼命地推开我,挣扎着站起来,满脸是雪,他疯狂地扑向那个箱子,带着哭音高声叫喊着:“人参,我的人参……”
35
    吴宇的脸色苍白,他跪倒在箱子前,用颤抖的双手解开胶条,哆哆嗦嗦地抽出一盒人参。他闭上眼睛,将盒子打开,映入我眼帘的是一棵摔的七零八落的参体。在寒风中,断裂的人参同吴宇的躯体一起瑟瑟发抖,那个场面让人看了触目惊心。我的心都凉了,打开一盒,断的,再打开一盒,依旧是断的。吴宇跪在那里,呆若木鸡,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我的眼圈也红了。虽然只是短暂的一天,可是我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啊。当我们历尽千辛万苦把这些人参运过来,却在离校门口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发生了这种事情。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觉得是命运同我们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我去拉吴宇,他固执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轻声啜泣。我蹲在那里,任凭北风吹割着自己的脸庞,沉默不语,此时此刻我又能说些什么呢?突然,吴宇疯狂地吼叫起来,他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头发,不顾一切地向路旁的松树撞去。我使劲抱住他,他松开手在地上胡乱地抓弄,用冰块死命地朝自己的头上砸去。没过多久,他头发凌乱,眉骨处破裂出一道道带血的伤痕。他的眼睛通红,无神地注视着我,“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我的眼泪也流了出来,我紧紧地抱住他,他也拼命地搂住我,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哭吧,就这样纵情地哭泣吧。当我们感到万般无助的时候,哭泣也许是排遣悲痛的最好方式。呼啸的北风无情地扫过地面,雪花落在我们的脸上,两个人倒在冰天雪地里,无奈地观望着眼前这个寒冷的世界,充满了悲情与绝望。     我心乱如麻,我们的全部家当,所有的积蓄在瞬间就赔了个精光。我不敢再去打开我的箱子,只是安慰吴宇道:“不要太难过,咱们不是还有一箱子吗?”吴宇终于止住悲声,但是满脸的泥污,像个傻子似的不停对我说:“海哥,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对不起你啊!”     我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慰他道:“别说胡话了,我们是好哥们,好兄弟!”     此时,我的手脚冰凉,我们谁也不敢再去扛那只箱子,两个人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箱子轧过雪层,在冰面上缓慢地滑动。我们先把一只箱子推出几十米,再回来拉另一只箱子。从重庆火锅店到学校门口,短短几百米的路程,我们足足走了半个小时。在路上也不知摔了多少交,手上连冻带磕,鲜血淋漓。没有了最初的劲头儿,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我们只是在收拾残局,只是在努力把自己的损失降低到最小。     当我们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宿舍楼时已是晚上九点了。刚上二楼就听见袁若海那满嘴的广西英语,他站在宿舍门口,背单词背的正欢,看见我们后,他飞快地跑过来,问我道:“海哥,你们今天干什么去了?一天都没见到你。”
我疲惫地说:“我们去买人参了。”     “啊?”袁若海叫道:“我还没见过人参呢,快让我看看。”     我劝他道:“进宿舍再看吧。”袁若海乖乖地帮我们把箱子拉进他们宿舍,然后在门口扯着大嗓门叫道:“快来看啊,海哥买人参了。”结果没一分钟,整个二楼的学生都跑了过来。     我无心理会他们,小心翼翼地将装小参的箱子打开,好在这里的人参完整无损。     这时,柴一帆从门外挤了进来,笑着对我说:“林海,人参买回来了?”     我答应道:“是啊。”     柴一帆弯腰拾起一只大盒,打开一看,发现是坏的,丢在里面,再拿起一盒,发现还是坏的,再丢在里面,然后继续挑选。吴宇突然黑着脸说:“别挑了,大盒的都是坏的。”     柴一帆吓了一跳,他怀疑地看看吴宇,又看了看我。我对他说:“我们刚才不小心在外面摔了一交,大盒人参都被摔坏了。”     他遗憾地摇摇头,信手抓了几盒小的,问我道:“小盒的多少钱?”     我说:“五块。”     他听了价格,顿时神采飞扬,惊喜地说:“这么便宜啊,那我可要多拿几盒。”说完,在箱子里翻着,几乎每个盒子都打开了,精挑细选出二十盒,笑眯眯地对我说:“那我就拿走了。”     此时,我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是如此的招人厌烦,当我们费尽心血将这两箱子人参带回寝室,他却像个大爷似的挑三拣四,把最好的人参选走不说,还表现的那样理直气壮。     我没有说话,旁边的吴宇早就忍耐不住了,他瞪大眼睛说:“你拿走多少盒?”     柴一帆抱着人参,扭头说:“二十盒,怎么了?”     吴宇冷冷地说:“你最多只能拿十盒。”     柴一帆不乐意了,他皱着眉头说:“林海说的五块钱一盒,我给了他一百块钱,不正好二十盒吗?”     吴宇盯着他说:“那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们付点辛苦钱儿吗?”     柴一帆反击道:“好,那你说给你多少钱?”     吴宇说:“至少加一倍,十块钱一盒,少一分你也拿不走。”     柴一帆气的直哆嗦,他语无伦次地说:“算、算你狠,你就这样对待你的同学?”     旁边的同学纷纷劝说着他们,柴一帆一脸委屈的样子。我看着他是那样的难受,一想到居然和这样一个人同寝室了半年,甚至还有三年半的时间要和他继续同寝我就觉得憋气。我对他说:“拿上你的人参,走吧。”     柴一帆恨恨地抱起参,准备离开,没想到吴宇猛扑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柴一帆挣扎道:“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吴宇用力一甩,柴一帆差点倒在地上,紧接着,吴宇推搡着他来到我面前。他抓住我的手,对柴一帆吼道:“睁开你的眼睛看看,你看看啊,看看林海的手,你还觉得你拿这些东西是天经地义的吗?”     吴宇只是轻轻地握着我的手,但我已经觉得痛入骨髓。两只手都已经肿的不成样子,特别是左手,小拇指和无名指之间裂开一道道口子,鲜血顺着伤口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柴一帆站在那里,一声不吭,显然他并没有想到今天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最后,他抬起头,对我说:“林海,对不起。”说完,转身离开,一盒人参都没带走。     寝室的氛围变的骤然紧张,大家纷纷离去,只剩下我和吴宇两个人。
36
    吴宇垂头丧气地坐在床头,我刚要安慰他,却突然想到还要去网吧值班,顿时心急如焚。现在都几点了,我居然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忘记的干干净净。我急忙和吴宇分别,连自己的寝室都没回,直接向网吧赶去。     进了网吧,我发现老板娘正在值班,她趴在吧台上不停地打着瞌睡。     我走上前,充满歉意地叫了声:“阿姨。”     老板娘睁开眼睛,看到我,忙关切地问:“小林子,今天有事吧!”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老板娘走出来,帮我掸着衣服上的雪,关切地问:“怎么还没去买羽绒服啊?”     不知为什么,看着眼前这位慈祥的中年妇女,我突然想起了妈妈,内心深处涌起了一种想要倾诉的强烈欲望。看着老板娘那关爱的眼神,我简直想哭,今天白天所遭受的所有坎坷再次浮现眼前,特别是吴宇摔倒在地,所有的人参在刹那间四分五裂的场景反复的在我脑海中回荡。当时的我是那样的脆弱,眼眶里不由自主地充满了泪水。     老板娘有点不知所措,忙问我道:“孩子,怎么了?”     她那声“孩子”刚一出口,我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嗖嗖地落个不停。我哽咽着说:“今天我和同学去买人参了。”     老板娘当然不知道发生在我和吴宇身上的事情,她追问道:“买人参怎么了?”     我说:“我们好不容易把人参从农大运回来,结果在学校门口把人参都给摔碎了。”     老板娘问我道:“你们买了多少?”     我说:“一千块钱的。”     老板娘被吓了一跳,她瞪大眼睛对我说:“你们买那么多参干什么?”     我说:“想趁着春节拿回家卖钱。”     老板娘急地直搓手,她焦急地问我们:“所有的人参都摔坏了?”     我说:“大部分都摔坏了。”     老板娘使劲儿地摇着头,略带责备地说:“你们真是孩子,脑袋一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钱哪有你们想的那么好赚啊?”     我辩解说:“我们买来的便宜,小盒的五块,大盒的八块,拿回家,一盒人参怎么也能卖三五十块钱啊。”     老板娘坐回椅子上,不停地叹着气,最后,她抬头说:“你想一想,如果你在家会花上三五十块钱买人参吃吗?”     老板娘的话很朴实,只是在劝我转换一下角色。我会吗?我不会,妈妈会吗?妈妈也不会,那么外公外婆、宋二叔宋二婶会吗?他们都不会!如果他们有三五十块钱,他们会有很多很多用途,比如,他们会去买种子,买化肥,或者给孩子交学费,如果非要用在吃上,那么我想他们会更愿意买来几斤猪肉,然后全家人围坐一团高高兴兴地吃顿团圆饭。但无论做什么,他们都不会热衷于买上一棵干枯的人参。     我正在想着,老板娘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林子,现在咱们的生活确实是越来越好了,但老百姓的日子还远没有滋润到可以花上三五十块钱来买人参吃!”     老板娘的话像一记闷棍,将我彻底击醒。一想到那完好的八十盒人参也没有了销路,我顿时手脚冰凉。     老板娘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样子,赶紧安慰我,但我知道那只是一种安慰啊。我彻底的绝望了,大学生活完全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我一个二十岁的人竟然想养活自己都是如此的艰难。我的钱,我辛辛苦苦在网吧打工赚来的钱,竟然在一天赔的精光。我真的很想冲出去,迎着呼啸的北风嚎啕大哭!我不想变的富丽堂皇,但也不能总让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啊!来到大学后的种种挫折在无情地击打着我的自信,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连基本的生存能力都不具备,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那么我上大学又有什么用,即使我毕业了我又怎么能适应那日趋激烈的竞争?     想着想着,我顿时觉得心灰意冷。     老板回来了,他穿的严严实实,脖子上是一条显眼的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他进屋后招呼着老板娘回家。在老板娘加衣服的间隙,老板对着我指了指自己的围巾,又指了指老板娘,眼睛里放射出幸福的亮光,我知道他在示意我围巾出自老板娘灵巧的双手。老板娘加好衣服,两个人相互扶携着走进外面那个冰冷的世界,迎着暴风雪向自己温馨的小家走去。     那一晚上,有两个人包夜打游戏,吵闹声不断。我把门锁好,上床,拿起《宪法学》看了起来。我看的很认真,直到深夜。此时的我少了一份年青的张狂,多了一份对真实生活的体会。看书的目的很简单,因为很快就要考试了,我必须全部过关,每科八十元钱的补考费对我来说无异于一大笔数字。我直看到凌晨三点,眼睛困的睁不开了,倒在床上酣然入睡。     第二天早上,我回到宿舍,真不知如何面对吴宇,但老板娘对我说的话我必须一字不差地告诉他。当我推开他的寝室门,发现只有吴宇一人躺在床上睡意正浓。在他的床边摆满了大盒的人参,我痛苦地打开一盒,却意外地发现里面居然装着一只完好的人参。我惊喜地把它放在一边,再打开一盒,竟然同样是一只好参,继续打开,依旧如此。我草草地数了数,至少有一半的大参都完好无损。我愕然地站在那里,突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因为我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每一盒大参我都仔细地检查过,全部都摔坏了,绝对是全部都碎了。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确信自己是在睡梦中,但又没有勇气把自己叫醒。我多么希望眼前发生的事情都是真实的啊,但梦幻终归是梦幻,我迟早要从梦幻中醒来。如果说生活中不如意十之八九,那么我们又何必自己欺骗自己呢?想到这里,我充满悲情地猛咬一口自己的手指,竟然痛入骨髓!我再度看看吴宇,他紧紧地裹着被子,睁着惺忪的睡眼,正在对着我微微发笑。
37
    原来我回到网吧后,吴宇一头扎到床上,蒙头大睡。但那一箱子断裂的人参不停地在他眼前浮现,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让他心痛不已。在半睡半醒之间,他掀开被子,才发现已至深夜,同学们都安然入睡。他的胳膊和腿像被注射了酒精,阵阵酸痛,他挣扎着坐起来,寝室里漆黑一团。他摸索着拿起一盒人参,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门外。楼道里静悄悄的,夜凉如水,吴宇一个人蹲在地上发呆。懊悔与无奈的情绪在他的大脑里久久地徘徊,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轻易服输的角色,午夜时分,他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他压抑着兴奋的情绪,蹑手蹑脚地跑回寝室,拿起手电筒,在书桌里不停地翻腾。他在找那瓶502胶,是我们平常用来粘补运动鞋的强力胶水。找到后,他再度来到楼道,在昏暗的灯光下,用大头针沾着胶水,硬是把一棵断裂的人参粘的完好如初。他看着自己的胜利果实,兴奋不已,他将大箱子拖了出来,一盒一盒地观察着,有些参体断裂的太严重,根本没办法修补,他只好放弃,但有一线希望,他都坚持到底。几十盒人参,上百条须子,在吴宇的手下都恢复了原状。这项工作单调而乏味,吴宇一直忙到凌晨三点多,终于大功告成。他的眼前一片模糊,长时间地盯着那些细小的东西使他的眼睛处于一种暂盲的状态,他惬意地伸着懒腰,却不想隔壁门一开,柴一帆吸着冷气跑了出来,路过吴宇身边时,不经意地瞄了他一眼,正好看到他刚刚粘好的人参以及尚握在手中的胶水,柴一帆什么都没说,带着一脸的鄙夷跑向洗手间。     吴宇回到寝室,高兴地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我被他的杰作惊的目瞪口呆。     他从床上爬起来,手舞足蹈地向我讲述着经过。我听了真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吴宇炫耀地说:“怎么样,咱哥们有点手段吧?”     我想想说:“好歹这也是中草药,是要吃到肚子里的,粘上胶水,会不会太不卫生了?”     吴宇挠挠头,说:“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只有那么一点点……”     我不再说话,如果不是吴宇把参粘好,我们又该如何去面对这么大的损失呢?     吴宇伸出手指,上面还有昨天粘上的胶水形成的凝固物,他撕下一大块儿放在嘴里,囫囵吞下,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诧异地问他:“你干什么?”     吴宇认真地说:“我看看吃了那些胶水会不会有危险。”     我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默认了他的行为。这时我才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尚。吴宇纵身跳下床,对我说:“海哥,走,我们先在学校里卖点人参。”     我们没吃早饭便背上人参,从一舍开始逐楼推销。当我们推开第一间宿舍门时,发现两个同学正在打游戏,屏幕上战火纷飞,两个人玩的聚精会神。好不容易等他们打完一局,吴宇见他们眉飞色舞,断定游戏赢了,赶忙上前道:“同学,要人参吗?正宗的长白山参。”两个小伙子相视一笑,看都没看我们,只是朝门努了努嘴。我们扭头一看,门上写四个醒目的大字“谢绝推销”。我们只好灰溜溜地退出来,但后来才发现整个楼道里几乎每个门上都有同样的标志。我们只好硬着头皮推开另一间房门,一个胖乎乎的小伙子正躺在床上看《体坛周报》,他一听是人参,立刻来了劲头儿,从床上爬起来,抓过我们的参,放在手里仔细地端详。我和吴宇交流了一下眼神,心想有戏,谁知小伙子抬头问我们道:“是不是在农大进的货?大的八块一盒我要几盒。”我们一听,碰上了行家,买的比卖的还精,只好收拾好东西,继续寻找新的顾客。     整整一个上午,我们居然连一盒人参都没有推销出去。没钱的同学自然对人参提不起兴趣,有钱的人竟然对此也不屑一顾。在五舍,一个小伙子衣着华丽,和我们说起话来也趾高气扬。他一听我们推销人参,撇撇嘴说:“都什么年代了,还吃人参?我看只有农村那些爆发户才对人参、王八这类东西感兴趣。”说完,晃着脑袋说:“不要,不要。”     我们从五舍出来,已是中午。连续数日的大雪终于告停,太阳在浓云的掩映中挤出来,白雪反射着耀眼的阳光,眼前的世界顿时明亮起来。但我们的心情变的更加沉重了。     吴宇蹲在地上,垂头丧气,过了许久,他突然对我说:“海哥,看来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我把昨晚老板娘对我讲的话说出来,吴宇眉头紧簇,他郑重地对我说:“这些参如果拿回家更不好卖,我们要想方设法在学校把它们处理掉。”我点点头,吴宇说:“我们去打印一些广告吧,按照成本价批发,如果等到明年开学那连黄花菜都凉了。”     我们顾不得吃饭,跑到学校门口的打印店,打印了三十张小广告,然后急匆匆地赶回学校,在翠文楼、宿舍楼、食堂、浴池、小商店等所有我们认为有张贴价值的场所一顿猛贴。忙碌完毕,来到食堂吃饭,那顿饭我们吃的很压抑,我们在静静地等,同时也在默默地祈祷:一定要有人来买啊!如果这次买卖失败,我们两个人都要血本无归。     在焦急地等待中,我们终于迎来了一个大主顾。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儿,戴一副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他对我们说他爷爷是一名老中医,人参也许对他爷爷有用,要买就一次买上几十盒。我和吴宇听了,无比兴奋,就像身临绝境又重见希望。我们热情地给他做着介绍,任由他随意选择。这个男孩儿很大度,将四十多盒大参照单全收。他临走时对我们说:“我相信你们是因为我知道你们的寝室,如果这些参有假绝对瞒不过我爷爷的眼睛,到那时我一定会来找你们。”吴宇则拍着胸膛打保票,连声说:“绝对没问题,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我附和着,心里却忐忑不安。     看着那个人的影子消失在茫茫的人群中,吴宇和我击掌相庆。我们跑到萃文楼上自习,直到夜幕降临,然后一起去吃饭,每人吞下一大碗兰州拉面。走出B食堂,我们准备继续去上自习,在路过二舍时,吴宇对我说:“海哥,我上楼拿本书,你等我一会儿。”结果他跑上去后再也没下来,我在雪地里哆哆嗦嗦地等着他,直到双脚失去了知觉,但他还是不见踪迹。我骂着他的名字,上楼找他,结果却在他们宿舍门口却发现白天买参的小伙子正和他激烈地争吵着。
38
    我站在外面,听了没一分钟就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小伙子把参拿回寝室不久就有人告诉他这些参都曾摔碎过,是用胶水粘好的。小伙子一听就急了,他火速把参运回来,在吴宇寝室等了整整一下午,直到我们吃过晚饭吴宇回来拿东西。开始的时候,吴宇被他骂的狗血喷头,脸忽红忽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当小伙子说要退参时,吴宇眼睛都红了,他焦急地解释说:“对不起,这事儿是我错了,但是那些小盒的人参是好的,你换成小盒的吧。”小伙子不耐烦地说:“鬼才相信你的话呢,你赶快把钱退给我。”吴宇结结巴巴地说:“我以我的人格向你保证,那些小盒参绝对都是好的。”小伙子充满讥讽地说:“你以为你还有人格吗?”吴宇被噎的哑口无言。     我站在寝室门口,看着吴宇那满脸企求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我走过去,将吴宇拉到一边,对小伙子说:“真是对不起,我们给你退。”说完,我从吴宇口袋里掏出那一叠钱,完好如初,丝毫未动。小伙子收起钱,直视着我们说:“送你们一句话:做学问要先学会做人。”说完,扬长而去。     吴宇呆呆地站在寝室,脸色铁青,我刚要安慰他两句,谁知他突然冲进楼道,破口大骂道:“哪个王八蛋在背后对老子捅刀子?有种出来和老子单挑!”我急忙跑出去,抓住他衣领想把他拽回寝室,但他的骂声一阵高过一阵。就在此时,我们的宿舍门“砰”的一声紧紧关上,吴宇的目标顿时明确起来,他冲上去,拼命地扣打着我们宿舍门,高声叫骂:“柴一帆,你给我滚出来。”但是门死死地关着,里面悄无声息。吴宇变的越发爆怒,他开始抬腿踹门,引得周边宿舍的同学纷纷探头观看。我气的说不出话来,一把卡住他的脖子,将他甩了个趔趄,他愕然地瞅着我,我左手揪住他的衣领,他咆哮道:“放开我……”然后使劲儿地挣扎。我实在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伸出右手照着他脸上狠狠地抽上一巴掌。他的脸颊顿时通红,鼻子淌下鲜血。他对我怒目而视,我瞪大眼睛反手又是一记耳光。吴宇像一头疯狂的野兽,从我手中挣脱后嚎叫着向我扑来,我们两个人扭做一团。他的拳头像雨点一样落满我的全身,我也将他揍的遍体鳞伤,所有的同学都惊呆了,谁也没有见到过如此血腥的场面,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劝我们,直到我们打的累了,两个人同时瘫软在地上。吴宇凶狠地盯着我,眼神里流露着仇恨,我抹掉嘴角的鲜血,将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我们就这样逼视着对方,直到我们的眼睛里噙满泪水,直到我们同时泪流满面,最后我们还是扑到一起,紧紧地搂着对方,放声大哭。     在这种痛哭中,带有多少对生活的无奈,又带有多少对前途的迷茫啊。     我们踉跄着走出二舍,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游荡。最后,我们在浴池旁边的小商店要了四个口杯,在B食堂买了两个苹果,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到操场。我们艰难地爬上看台,吃着苹果,喝着白酒,此时此刻,对于身心俱疲的我们,也许只有麻醉才是我们最想要的。     我们都喝多了,但这种压抑的生活又让我们时刻保持着清醒。     吴宇问我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揍柴一帆?”     我埋头喝酒,一句话也不说。     吴宇乜着眼睛继续问我:“你怎么不回答我?”     我继续喝酒。吴宇嘿嘿地笑着,他抓住我的衣领,轻蔑地对我说:“没想到你居然是个胆小鬼,对出卖你的人连个屁都不敢放,只敢对自己的哥们凶!”     我看着他,他也盯着我,他继续挑衅地说:“你自己说你是不是个胆小鬼?”说着,使劲儿地摇晃着我的脑袋。     我甩开他的胳膊,腿上一用力,将他一脚踹到下面四五个台阶上去。他倒在雪堆里,飞快地站起身,又向我扑来,当他再度抓住我衣领,想同我继续撕打时,却发现我已泪流满面,他手上的劲儿突然松弛下来。我将他的手轻轻拿下,他坐在我身边,我含着眼泪将我在高中用刀砍人的经历讲给他听。     吴宇听的入了神,当我说到妈妈因为我一时冲动而给人下跪求情时,我早已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我用袖子擦着眼泪,想坚持着讲下来,但发现自己呜咽的喉咙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显然,吴宇受到了深深的震撼,他语无伦次地安慰我,显得是那样的笨拙。     许久之后,待我的情绪平静下来,我对吴宇说:“你不要太冲动,你在楼道里叫骂只能让所有的同学认为你素质低下。再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一定是柴一帆告诉那人的?”     吴宇吭哧着说:“我粘人参的那个晚上只有他一人见到了。”     我说:“你把人参摔坏的事早就闹的满城风雨,地球人都知道了,现在你卖参的时候是好参,谁都有可能猜到是你粘的。再说,就算真的是柴一帆告的密,那他说的是不是事实?既然是事实,那么你有什么资格对他指手画脚?”     吴宇被我顶的无话可说,将头垂下,但还是不服气,他突然说:“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小人嘴脸。”     我说:“你看不惯的东西多了,你能都拿拳脚解决问题吗?”     吴宇不再吱声。     我继续说:“我高中的经历就是你的前车之鉴,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再说,我们都已经是成年人,应该懂得去理性地对待我们身边的人和事,即使我们现在做不到,也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太冲动。”     吴宇慢慢地听了进去,他不住地点着头。突然,他问我道:“海哥,你是怎么改掉你的脾气的?”     我被他问的愕然了,似乎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我改了吗?也许没有,否则我就不会对吴宇大打出手;也许确实是改了,纵然没有改彻底,但同以前相比已然是截然不同了。想到这里,我竟然为自己高兴起来。我想了想,对吴宇说:“也许是我体会过这种冲动带给我刻骨铭心的痛吧,或者说环境也很重要,如果还是让我生活在原来的圈子中,恐怕我一辈子也改不了,但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和新的人物接触,我感觉就像获得了新生。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在这样的条件下,也许会相对容易地改掉我们的坏毛病。”     吴宇嘿嘿笑着,说:“你啊,无论说什么都是一套一套的,放心,我也会改掉我的坏毛病的。”     我看着他也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吴宇又忧郁地对我说:“海哥,你说我们的人参该怎么办啊?”     我沉默了,最后,我咬着牙说:“是男人就要勇敢地面对一切困难。照目前的形势看,这次我们是赔定了,我们现在别无选择,只能正视现实。”     吴宇痛苦地垂下头,良久之后,他抬头看着我,道:“说的对,是男人就要敢于正视现实。就算这次失败了,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去重新开始。”他顿了一下,语气坚定地说:“不过,人参是我摔碎的,我绝不会让你承担任何损失。”
39
    我站起身,同时将吴宇从雪地里拉起来,说:“那是我们共同的风险,本来就是要两个人承担。走,我们上自习去。”     吴宇拍拍身上的泥污,问我道:“你今天不去网吧了?”     我说:“到昨天正好两个月,我和老板说好了,接下来的日子我要准备考试,先不去了。”     走在路上,吴宇对我说:“如果我们得奖学金就好了,一等奖学金两千,几乎是我们一年的学费啊。”     我的心一颤,吴宇继续说:“而且那还名利双收呢。”     我对他说:“别做梦了,这半年我们过的糊里糊涂,别补考就不错了。”     自习室里静谧而温馨,临近考试,大家都在紧张地复习。我和吴宇坐在窗边,埋头背着笔记。也许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记得自己还是个学生,才找到了高中那种久违的氛围。我看的很认真,直到传达室的老大爷拎着钥匙,摇摇晃晃地要锁楼门,我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这里。刚回到宿舍,就见袁若海风风火火地跑过来,焦急地问吴宇:“你跑哪去了?今天生管会发车票了,没多少有座的,你快去看看啊。”     吴宇没反应过来,问:“我去看有什么用?”     袁若海说:“怎么没用?你是生委,早去就能抢到有座的票。你看你拖拖拉拉的,对班里工作太不负责了,可有点失职啊。”     吴宇这才明白过来,他把书往桌子上一丢,问:“去哪里问?”     袁若海说:“五舍308室。”     吴宇听了,急匆匆地跑出去。     我回到寝室,看见柴一帆正在吃方便面,他看到我一脸的不自然。我冲他笑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把自己的床铺好好收拾收拾,毕竟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没在这儿住了。     我刚打扫干净,吴宇兴高采烈地跑回来,他进入我们寝室,横着向我冲来,举着一个档案袋炫耀道:“哈哈,别看我去晚了,但运气还不错,咱们班有座的还真不少。”说完,一屁股坐在床上,将袋子里的车票通通倒在床上。同学们闻讯赶来,各自认领着自己的车票,这项工作轻松而简单。我拿到自己的票,是考试后第二天下午的火车,真是幸运,我有座,经过推算,还临窗呢。然而,分到T60时,难题显现了。我们班一共订了八张T60,两个北京的同学乘此车直接回家,其余六个同学都是要到北京去转车。问题是只有五张有座,另外三张是站票。大家都看着吴宇,吴宇则盯着我。我想了想说:“三个女生都给坐票,剩下的坐票给离家最远的。”同学们听我说的合理,纷纷点头附和。我看了看要坐此车同学的行程,最远的分别是吴宇和袁若海。我把车票交给他们,袁若海还推辞一番,而吴宇竟然没有丝毫的客气,直接把票接过去。我不由自主地瞄他一眼,这似乎不是我平常所认识的吴宇啊。     分票完毕,吴宇说:“明天下午考试,我们上午要去扫雪。”     他刚说完,同学们一片哗然,纷纷抱怨道:“考试这么紧张,还要去扫雪,真烦。”     吴宇说:“每个人都要去,这是我们的义务。”     同学们嘴里嘟囔着,回到各自寝室。吴宇看看我,我马上又给女生打个电话,要孙文静组织女生明天早起,八点准时在楼下集合去前进广场扫雪。     第二天清晨,我起床后挨个寝室敲门,直到八点钟男生才集合完毕。也难怪大家不想起来,窗户上结了厚厚的冰花,预示着外面是一个地冻天寒的世界。我带着同学们去学校仓库里领工具。刚刚走出宿舍楼,脑门便被冻的生疼,我们跺着脚,吐着白雾,走出五百多米,来到仓库,扛上铁锹、扫帚大家都被冻的面无表情。几分钟后,女生赶来,我们浩浩荡荡地向前进大街走去。     到了扫雪现场,我们被那狼籍的场面惊呆了。连续数日的大雪堆积在路面,一辆辆汽车飞驰而过,积雪被轧成坚硬的冰层。走在上面无比光滑,一锹下去只能留下浅浅的痕迹。大家面面相觑,最终把无奈的目光投向了我。一阵寒风袭来,冰冷刺骨,我吐掉进入口中的冰渣,说:“大家还愣着干什么?快干啊,早干完早回去。”     我话音刚落,同学们纷纷扬起工具,投入到紧张的劳动中去。开始的时候,大家干的热火朝天,耳边此起彼伏的工具声不断。但这种热情没持续多久便在这冰雪覆盖的环境里慢慢降温。有的人开始磨洋工,有一锹没一锹地铲着,十几分钟都没挪地方。而我和吴宇都已汗流浃背,吴宇将羊皮大衣甩在地上,弯着腰,像小旋风一样扫过雪面,没一会儿便清理出一大片。相反柴一帆抱着柄铁锹,难得动一动,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我早已习惯了眼前的一切,无论什么时候,人与人都是不同的。我拎起吴宇的大衣,向柴一帆走去,想让他穿上,抵御一下风寒。他见我走来,满脸尴尬,忙不迭地铲着雪。我在他后面把大衣给他披上,在他回头的一刹那,我突然发现他的耳朵明显异常。     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我叫他别动,瞪大眼睛仔细观察,我真的希望此时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只见他的耳廓外围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事实本就如此,我甚至能感觉到白色部分正在疯狂地扩散。     我碰了碰他的耳朵,胆战心惊地问:“有感觉吗?”     柴一帆茫然地问我:“你在碰我吗?”     我使劲儿捏了一下,焦急地问:“现在有感觉吗?”     柴一帆木然地摇摇头,我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心想完了,他的耳朵肯定被冻坏了。以前听人说过有些人在哈尔滨把鼻子冻掉了竟然毫无知觉,但那是当笑话听的。而现在,这活生生的惨剧很有可能发生在我同学身上。我的心都凉了,铁锹在我手中脱落,“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柴一帆困惑地问我道:“班长,怎么了?”     我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想用新鲜的雪花帮他搓搓,但生怕只要轻轻一碰他的耳朵就会掉下来,那会是怎样一个恐怖的场景啊。最后,我一咬牙,拉起柴一帆飞快地往宿舍跑去。一路上,我气喘吁吁,他不停地挣扎,急切地问我怎么了,我说回去再说。等到了宿舍,他也满头大汗。进了楼,我止住脚步,坐在楼梯上喘着粗气。柴一帆被我弄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恍惚间猜到与他的耳朵有关,伸手去摸。我慌忙站起来,将他的手击落,他不解地盯着我,我拉着他向寝室走去。刚打开门,柴一帆便受不了了,冰冻的耳朵开始融化,耳廓的外围渐渐肿胀起来,鲜红如血,让人看了触目惊心。豆大的汗珠儿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最后,他开始嗷嗷乱叫,在寝室中央疼地乱蹦。这种状态持续了半个小时,扫雪的同学纷纷归来,见到他龇牙咧嘴的样子都很奇怪。当我把事情的经过对他们一说,每个人都很后怕,不由自主地去摸自己的耳朵。我用一种命令的口气说:“下次再去扫雪,一定要记得戴耳包!”柴一帆眼睛里噙着泪水,可怜巴巴地对我说:“班长,下次我们雇人去扫吧。”
影音娱乐录入:zy99137    责任编辑:zy99137 
  • 上一个影音娱乐:

  • 下一个影音娱乐:
  • 【字体: 】【发表评论】【加入收藏】【告诉好友】【打印此文】【关闭窗口
    专 题 栏 目
    最 新 热 门
    最 新 推 荐
    相 关 文 章
    孤儿寡母--和妈妈在一…
    孤儿寡母--和妈妈在一…
    母亲
    我的父亲是哑巴
    孤儿寡母--和妈妈在一起…
    孤儿寡母--和妈妈在一起…
    孤儿寡母——和妈妈在一…
    孤儿寡母——和妈妈在一…
    孤儿寡母——和妈妈在一…
    孤儿寡母——和妈妈在一…
      网友评论:(只显示最新10条。评论内容只代表网友观点,与本站立场无关!)
    粤ICP备06026757号
    站长:白黑点击这里和我QQ聊天-进入[路桥吾爱]新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