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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荐]孤儿寡母——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子第一部(6)         ★★★★
孤儿寡母——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子第一部(6)
作者:林海 文章来源:搜狐社区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5-12-13 22:04:13
56第十节  几天后,弟弟正在街头寻觅客人,此时已经是五月末,骄阳似火,弟弟背部的皮肤完全被晒爆了皮,一层一层的脱落,脸颊通红,嘴唇干裂,三轮车前的水瓶子里的水都是温的,一整瓶水下肚也几乎毫无感觉。弟弟戴了一顶破旧不堪的斗笠,勉强遮挡着阳光,焦灼地四处张望。过了好长时间,他发现路边有个人向他招手,他脚下用力,车子飞快地向那个人驶去,稳稳地停在了他身边。  “去地毯厂,一块钱走吗?”那个人摘下帽子在耳边用力地挥舞着,也是汗流浃背。  “太远了,加两块钱吧。”弟弟伏在车子上,有气无力地和他讲价。  “不走算了,我等公共汽车。”那个人把头一摆,拔腿就要走。   “好,一块就一块吧,上车。”自从县城里开通了小公共汽车,板车们的生意就越来越难做了,弟弟没有办法,只好随行就市。  正在这时,突然转出一个小姑娘,她大声对弟弟说:“我也去地毯厂,三块钱。”  弟弟抬头一看,居然是前几天给她搬电脑的小女孩。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俏丽婀娜。弟弟本来就机灵过人,马上明白了她是有意在给自己抬价,便对后面的客人说:“她出三块钱,我拉她。”  那客人生气地说:“不是都说好了价吗?你这个人怎么不讲信用?”  不等弟弟说话,小女孩接过话头说:“从这到地毯厂怎么也有五里地,你出一块钱还想坐车?我出五块还觉得对不起这位大兄弟呢。”说完,顾自地咯咯笑了起来,好像叫弟弟一声大兄弟占了很大便宜。  那个客人郁闷地四处看了看,碰巧就真没有别的板车,极不情愿地说:“好,我出三块,走吧。”然后狠狠瞪了那个小女孩一眼。  小女孩笑嘻嘻的也不生气,但马上又说:“我出五块,拉我。”  那个客人见她成心和自己作对,气的咬牙切齿,不甘示弱地说:“我也出五块。”  小女孩立刻又说:“我出十块,还是拉我。”  那个客人气急败坏地骂道:“碰上你这个小杂种算我倒霉,你们家的钱都是大风刮来得吧。”说完扭头便走。弟弟一看事情不好,赶忙喊道:“别走,五块钱我拉你还不成吗?”那个人却头也不回地走了。弟弟看了看眼前的小女孩,撇了撇嘴,一脸的无奈。小女孩却满不在乎,她口无遮拦地对弟弟说:“嘿,又见到你了,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走,进去给我帮个忙。”弟弟觉得她有点用词不当,又觉得没有必要纠正她,跳下三轮车,拿起链锁小心翼翼地把车轮子锁在旁边的树上。小女孩哧哧地笑道:“不至于吧,这么破的车还用上锁?”弟弟看了她一眼,很认真地说:“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穷家值万贯呢。”小女孩听了似懂非懂,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对面的店铺。  那是一间罗宾汉服饰专卖店,弟弟当时并不知道,他也从来没有来过,他只知道这是一家卖衣服的小店。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想等小女孩买好东西后送她回家。没想到小女孩却走过来,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拉起来,立着眉头对他说:“我要给我哥哥买件衣服,你和他身高差不多,快去帮我试一试。”弟弟晃着脑袋嘟囔道:“怎么都喜欢揪我耳朵呢,你简直和我大哥一样。”小女孩好奇地问:“你也有哥哥啊,他和你长的象吗?”弟弟乜了她一眼,自豪地说:“我大哥学习特好。”小女孩不以为然地说:“那算什么本事啊,他长的帅吗?”弟弟不加思考地说:“帅啊,简直酷毙了。”小女孩脱口而出道:“比你还帅吗?”弟弟愣头愣脑地问道:“难道我很帅吗?”小女孩的脸腾的红了,把头扭到一边,再不言语。弟弟则悄悄地跟在她的后面。  小女孩不厌其烦地挑选着,许久之后,她终于看上了一套,那包括一件兰色的牛仔上衣、一条米黄色的条绒裤子、一件白色的体恤。她拿下衣服,把弟弟推进试衣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快点试一试好看不好看。”弟弟都快睡着了,他终日劳累,稍有时间眼睛就要合在一起。他强打精神,把衣服穿好,打开试衣间的门,摇晃着便走了出去。可是他没有想到,他这一出来,包括那个小女孩在内的店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刚才明明进去的是一个衣衫蓝缕的板车夫,现在出来的却分明是一个英俊潇洒的白马王子。弟弟体态匀称,肌肉发达,浓眉大眼,棱角分明,黝黑的皮肤更显得他健康而强壮。他看到周围的人都注视着自己,还以为自己衣服穿的有什么毛病,他对着镜子一照,自己也被里面那个英姿勃发的形象震撼了,那个人真的就是自己吗?他呆呆地凝视着里面那个影子,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整个人已经融入到镜子中……小女孩走到他身边,轻轻推了他一下,嗔怪道:“看你这傻样,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弟弟才如梦方醒,钻回试衣间,恋恋不舍地把衣服脱了下来。走出来后,弟弟的腿脚似乎不再听自己的使唤,他捧着衣服,机械地走到前台,问服务员道:“这套衣服多少钱?”服务员很干脆地回答:“二百七十五块,如果您现在买还能八折优惠。”弟弟的梦想随着服务员的报价在瞬间破灭了,他热切地朝镜子里看了又看,渴望找到刚才自己英俊帅气的影子,却看到一个老气横秋的板车夫,一个人因为不同的服饰竟会有天壤之别。弟弟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脚尖,他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欲望,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小女孩快步走向收银台,她一气买了两套,走到弟弟身边,说:“我原来就觉得你很帅,没想到你换上新衣服简直没治了,比刘德华都帅。”  弟弟木木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刘德华是你大哥吗?”  小女孩差点晕倒,她实在想象不出眼前这个大男孩竟然连刘德华是谁都不知道,她同情地看了一眼弟弟,把一套衣服信手丢给他,很大方地说:“给,送你的。”弟弟接过衣服,想要还给她,却又舍不得,心在剧烈地跳动,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把衣服紧紧地揽在怀里,毕竟他还是个孩子,十六七的少年,正是爱美的年龄啊。他吞吞吐吐地对那个小姑娘说:“我不能白要你的衣服。”小女孩恶作剧地说:“那你就给我钱。”弟弟难过地说:“我现在没有钱。”小女孩咯咯地笑了起来,她对弟弟说:“要不这样吧,你每个周末来我们学校接我回家,一年之后我们就两清了,怎么样?”弟弟想了想,自己现在一无所有,只有这一种选择,便爽快地答应了。  在接下来交往的日子里,弟弟知道这个小女孩叫米秋实,在县三中读书,今年读初二,和弟弟一般大。每个周末弟弟都会准时在她们学校门口等她,迎着落日余辉把她送回家。随着接触的增多,两个人慢慢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有一天,弟弟问坐在后面的米秋实:“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米秋实说:“死了。”回答的非常干脆。  弟弟一下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满怀歉意地说:“对不起,让你伤心了吧。”  米秋实却笑了,笑的很真实,很灿烂,她不解地问:“这有什么伤心的啊?”  弟弟埋头蹬车,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提到她父亲的死她竟然一点不难过呢?  后来,弟弟会滞留在她那一段时间,就是为玩一会儿电脑,其实,米秋实是一个思想很简单,也很大方的人,她会在弟弟背后,专心致志地看他打游戏。弟弟对电脑越发着迷起来。  转眼间,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一天,在米秋实家门口,她很开心地对弟弟说:“林江,下个月的七号是我的生日,你来接我回家吧。”弟弟刚要答应,但马上想到那正是我参加高考的第一天,便回绝道:“不行,那天我有事。”米秋实显得很遗憾,追问弟弟道:“什么事那么重要啊?你知道我在学校没有多少朋友的,我想让你陪我一起过呢。”弟弟如实说:“那天我大哥高考。”米秋实翘着嘴巴道:“你哥哥参加高考和你有什么关系啊!”弟弟反驳道:“我哥哥参加高考当然和我有关系了,那可是我们家的大事呢!”米秋实生气了,脸涨的通红,皱着眉头问弟弟:“那你来给我过生日吗?”弟弟坚决地摇了摇头,米秋实失望地看了弟弟一眼,转身上楼。弟弟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怅然若失,缓缓地离开了。
57   高考的日子一天一天地临近,我的神经变的异常紧张,晚上通宵睡不好觉,经常会在睡梦中惊醒。那是我人生最重要的一步,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纵然我输的起,我们这个风雨飘零的家也输不起啊。妈妈经常来看我,给我带来各种各样可口的食品,可是我什么都吃不下,我心里极度矛盾,既害怕黑色的高考,却又盼望它早日到来。   它终归还是来了。   那一天,我很早就醒了,趴在床上,想强迫自己再睡一会儿,但这一切都是徒劳,我的脑子异常清醒,最后,我只得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跑到楼下去洗漱。我刚走到楼道口,却意外地发现弟弟站在那里,七月的清晨还是有些许的凉意,他双手抱肩,身体在微微地颤抖。他看到我下来,赶紧跑过来,我忙问他:“有什么事吗?”弟弟睁大惺忪的睡眼,说:“大哥,一会儿你坐我的车去考场吧,昨天我都找准地方了。”我的心头一热,对弟弟说:“不用了,我就在职中,离学校很近的。”弟弟却用期待的眼神注视着我,固执地说:“大哥,你就坐我的车吧。”我知道弟弟的牛脾气上来,就再没有商量的余地,便同意了,弟弟高兴地像个大孩子似的跳了起来。   我吃过早饭,看到弟弟在远远的地方等我,他戴了一顶斗笠,骑在三轮车上,远远看去与那些四五十岁板车夫的并无区别。他看见我,迅速地把板车骑过来。我坐上去,弟弟一扭头,关心地嘱咐道:“大哥,坐稳了。”轻快地一蹬踏板,板车飞快地向职中驶去。   到了门口,弟弟稳稳地停下,我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想让他回去,他却跳下车,从一个卖饮料的小贩那里买了一瓶带冰的矿泉水,他把矿泉水塞进我手里。我晃着手里带来的水,推脱道:“你喝,我这里带了。”弟弟顺手接过我手中的水,很认真地对我说:“大哥,我给你的是凉的,喝一口会让你更加清醒,在考场上你不要紧张,相信自己的实力,你肯定会考上一所名牌大学的。”我鼻子一酸,眼泪又要往下掉,弟弟为我想的多么周到啊。我用力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转身走向考场,刚扭过头,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噗噗地掉了下来,我再也没有勇气回头看弟弟一眼。   第一科是语文,应该说是我最擅长的科目,但是我还是出奇的紧张。试卷发下来后,我的手在不停地哆嗦,怎么努力也控制不住,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脆弱过。笔尖一直在顽固地颤抖,在长达十分钟的时间里,我竟然连一道题都没有答完,我的精神几乎崩溃了,以至于对自己完全失去了信心。最后,还是那瓶带冰的矿泉水救了我,我把它握在手里,贴在自己的脸上,冰凉的水温刺激着我的神经,使我燥热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常态,心气也逐渐平和,终于能比较正常的答题了。   当我交上试卷,腿几乎都要瘫软,我努力挪到教室外面,弟弟正在门口等我。我坐上他的车,心里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弟弟见我脸色不对,也没有多说话,递给我一瓶水,我仰头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   弟弟再次蹬动三轮车,此时人流如潮,骄阳似火,弟弟扭动着身体,吃力地前行。他的肩膀上流淌的汗水在日光的照射下迅速蒸发,在皮肤上留下斑斑盐迹,他的头发上也冒着热腾腾的蒸汽,整个人就像填足了燃料的内燃机,在剧烈地运动着。这就是我的弟弟,他用他的身体,他的汗水,他的气力供我读书,最后还用自己拉的板车把我接送到考场,他倾其所有毫无保留自始至终地支持着我,我深信这就是天下至真至纯的手足之情!我的眼泪在眼圈里晃动,我努力不让它落下,我是哥哥,我必须在弟弟面前表现出足够坚强,让他在我的身上看到我们家庭的希望。   到了学校后,我下了车,弟弟嘱咐我几句,又匆忙地往回骑去,我知道他是想趁着今天的机会多拉几个客人。看着弟弟匆忙而劳累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茫茫人海,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划过我的脸颊,滴落在坚实的水泥地上。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慢慢适应了高考的紧张节奏,开始发挥出自己的真实水平。当考完最后一科时,我反而感到无比轻松,心中的重负总算得以解脱,虽然有着些许遗憾,但繁重的高中生活到此毕竟已经宣告结束。   考场内的人都走光了,教室里显得空空荡荡,我依旧停留在里面,有些发呆。这个时候,门突然被推开,冬云欢笑着跳了进来,我们都像久困牢笼的小鸟现在终于解放了。她不解地看着我,问:“林海,你怎么了?这个假期我们可以好好地玩一玩了。”   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却意外地发现她背后的惠岩叔叔。惠岩叔叔微笑地看着我,一脸的轻松,紧绷的神经随着女儿轻松的神情也松弛下来。他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先是伸手在口袋里一阵摸索,掏出一叠钞票,硬塞到我手里,说:“孩子,你们算是熬出来了。”冬云嗔怪地责备父亲道:“现在成绩还没出来呢。”惠岩叔叔充满自豪地说:“难道我还不相信林海的实力?”然后看了看自己的宝贝女儿,又说:“当然了,我的女儿在我眼里永远是最棒的。”   我把钱叠好,小心地装进口袋,在这段艰苦的日子中,惠岩叔叔和冬云给了我莫大的帮助,在我心目中,他们已经和我们融为了一体,成为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们就如同我的亲人,对自己的亲人还有客气的必要吗?   我们一起走出教室,出了教学楼,外面阳光耀眼,热浪扑面而来,冬云迅速地打开遮阳伞。惠岩叔叔拉着我的手说:“孩子,我开车送你回去。”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说:“不用了,谢谢叔叔,我弟弟在学校外面等着我呢。”惠岩叔叔赶忙说:“不要紧,我们出去顺便拉上他。”我咬了咬嘴唇,轻声说:“我弟弟拉板车来的,他来这里接我回家。”惠岩叔叔沉默了,他用手抚了抚我的头,说:“那我们就回去了,有时间你们来我们家玩。”说完,和冬云钻进汽车,飞驰而去。   我再次见到弟弟的时候,弟弟终于鼓足勇气问我:“大哥,你觉得考的怎样?”   我故作轻松地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弟弟听了,开心地对我说:“大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永远相信你的能力。”   我摸着他的头,命令道:“下车,让大哥带你一回。”   弟弟还想推辞,但想了又想,还是跳下车,坐上去,用一种顽皮的眼神看着我。我也不多说,跨上三轮车,转动车把,脚上用力,没想到这三轮远没自行车那么简单,它在我手里疯狂地扭动,丝毫不听我的使唤,就像一匹受了惊的野马,疯狂地跳起舞来。我周围的人见了我这遭烂的技术都惊恐地四处躲闪,弟弟坐在车上,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它制服,慢慢地沿着街道行走,和弟弟一起开怀大笑。那一场景让我至今记忆犹新:天空布满了薄薄的云层,微风习习,杨柳依依,看着旁边的青草地,我们的心情无比轻松。我们一路走,一路笑,直接奔向那个虽然狭小但异常温馨的家。当小屋出现在我们的视野,我们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妈妈,手捋白发,充满期待地凝视着远方,正在等待着儿子与她团聚的幸福时光。
58  一个星期后,我们开始估分报志愿,对照着答案,我和妈妈、弟弟一夜未眠,我隐隐约约感到自己考的不是很理想,但还是固执地相信自己的实力和运气,在妈妈和弟弟的大力支持下,我在志愿表上坚定地填上了北京大学这个我梦寐以求的学校,它代表了我所有的期待与梦想,在重点大学类可以填报三个志愿,在它之后,我象征性地填写了吉林大学与河北大学,然后每天在家里焦灼地等待结果。  几个星期后,我们的分数下来了,我考了560分,正好处在北京大学的初选线上,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这是在生死边缘啊,此时的我已经再没有任何机会去努力,只能听凭命运对我的选择。一天,冬云激动地跑到我们家,进门就大声地对我喊:“林海,第一批的录取结果出来了,我被北京师范大学录取了。”我只觉的眼前的世界都随着冬云的叫声而抖动起来,我强作镇定地问冬云:“那你知道我的结果吗?”冬云一边擦拭着额头的汗珠,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对我说:“告诉我你的准考号,我们现在就可以用电话查询。”我用颤抖的双手从抽屉里取出我的准考证,递给冬云,看着冬云机械地拨号,她和我一样无比紧张。我把头凑了过去,只听电话里传来声讯小姐甜蜜的声音:“恭喜你,你已经被录取了。”我顿时欣喜若狂,但没等我激动的情绪流露出来,就听那声音在继续:“你已经被吉林大学法学专业录取了。”我飞扬起的心在瞬间又消沉下去,冬云在一旁看着我,不知该说些什么,顷刻间房间里一片寂静。  几天后,我接到吉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是德恒律师专业。  手捧着通知书,我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滋味:就是这样薄薄的一页红纸将在最大程度上改变我的命运,也就是这样薄薄的一页红纸,它吞噬了我十二年的美好青春。无论严寒酷暑,我都要埋头苦读,想一想小学时的那个班级,到现在竟然只有我一个人坚持到了最后。那是怎样一个庞大的队伍,就像在一条漫长的跑道上,一百多个人同时起跑,在中途我们也曾互相鼓励,我们也曾互相竞争,我们也曾幻想着无论谁摔倒在地,我们都会拉起他,互相扶携着跑向终点,可是当我冲过终点之后才发现自己早就成了一个孤独的奔跑者,我甚至没有留意到那些儿时的伙伴何时退出了赛场。当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终点,回首自己奔跑过的路线,只有萧萧落叶和滚滚飞尘,无比凄凉的景象。我小心翼翼地把通知书贴在胸前,不知该为自己作为个体的胜利而欢欣鼓舞,还是应为儿时所在集体的没落而感叹。希望真的如那些古老的格言所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即便如此,我们也无法漠视这个在农村孩子的求学之路上设置了重重障碍的残酷现实!它让多少孩子曾经清澈明亮饱含憧憬的眼睛逐渐暗淡混浊直至木讷;它还近乎神奇地改变着无数孩子的梦想,在他们在通往更为广阔的世界的道路被封死后,反而坚定地坚信:家门前日益贫瘠的田地也就是他们曾经无比向往的,自己今后必将纵横驰骋并大展鸿图于其中的七彩世界。  接下来是漫长的暑假。我在家里大睡三天,最后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眼睛发亮,全身的骨头节咯吱咯吱直响,所有的疲劳都被冲刷的一干二净。直到这时,我才无比清晰地看到妈妈和弟弟平日里是如何在为我操劳。早上,妈妈很早就起床做饭,每次我要帮忙,妈妈总是固执地把我推到一边,嘴里不停地说:“这活不用你干,好好去看书吧。”我就会笑着对妈妈说:“妈,我都考上大学了,你还让我看什么书啊?”这个时候,妈妈会眉开眼笑,看上去她只要想一想我已经考上大学就会兴奋不已。有时,她也许觉得幸福来的太突然,会用力地咬一下手食指,真实的疼痛感反而会让她无比欣喜。在和妈妈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我无时无刻不感受到妈妈那厚重如山的爱,她一个细微的动作,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一句脱口而出的话语都会让我无比感动。我无意再回首曾给妈妈带来的巨大痛苦,因为我知道她希望的是我和弟弟永远都幸福。  每天,我们在温馨的氛围中吃完饭以后,弟弟收拾东西去工地上班,妈妈也拎着大包小包去购物中心下面擦皮鞋。我一个人在家里闲着没事,就打扫房间。在妈妈的床底下,我意外地翻出那块令我无法释怀的怀表和一张爸爸妈妈在清东陵的合影。我手捧怀表,眼睛盯着那张照片,思绪万千,最后泪如雨下,小时侯那些混帐透顶的往事在瞬间涌上心头,再看一看照片上的妈妈,身着军装,英姿飒爽,可是不到十年的时间在她身上留下了多大的痕迹啊,岁月染白了她的秀发,时光在她额头刻下了深深的皱纹,即使生命尚可延续,又有什么可以弥补那消逝的青春呢?  我在想,此时的妈妈在做什么呢,坐在那喧嚣的街道,头也没有机会抬,她的眼前没有五彩缤纷的世界,只有同样污浊不堪的皮鞋。妈妈终日从事这种单调的工作,可是又有谁肯为妈妈擦一下鞋子,纵然我这个儿子愿意,妈妈哪里又有皮鞋让我去擦呢?  我从床下找出妈妈的布鞋,几乎每一双都是千疮百孔,但妈妈缝了又缝,依然穿在脚上。我把这些鞋子泡在盆里,拿过刷子,精心地刷了起来。伴着刷子蹭在鞋上的声音,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一滴一滴落在盆里。儿子现在还无力孝敬您,就让我为您刷一刷鞋子,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59    我正在黯然伤神,不知冬云什么时候站在了我面前,她弯着腰,正用纤细的手指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抬起头,双眼模糊,冬云以为我还在为高考而烦恼。她蹲下身,双手托腮,睁大眼睛,对我说:“吉大的法学不错,号称中国法学四大家族,你到了那儿好好学,四年后考回北大!”我飞快地擦掉眼中的泪水,解释道:“不是因为这事儿。”埋头继续刷鞋。  冬云看到满盆都是妈妈的布鞋,顿时明白了眼前的一切,她伸手夺过我手中的刷子,在污浊的水中拎起一只鞋用力地刷起来,仰脸,盯着我的眼睛,顽皮地笑了。我忙说:“别,你别沾手了,脏。”伸手去夺刷子,不想在慌乱中抓住了她的手。我的心一颤,冬云似乎没有觉察,脸上笑容依旧,柔软的小手停在我手中,纹丝不动。我赶忙把她的手放下,轻轻地说:“对不起。”   冬云的脸上涌起一片红云,但转瞬即逝。她不再言语,低头刷鞋。她很快把鞋子刷完,甩干,晾在屋子前面的石头上。她掏出手绢,擦了擦手,对我说:“林海,我们去逛街吧。”拉起我的手便往外走。不知为什么,此时,我的手和冬云一接触,我的脸就会发烧,心也会剧烈地跳动,我说过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为什么现在我也会产生奇怪的念头?  我们绕过崎岖的小路,跳出乱石的包围,走上一条石板路。在路的两面,迅速地拔起栋栋高楼,一个崭新的生活小区即将建成。这里通宵不眠,建筑工人不分昼夜地忙碌着,用自己的力量和智慧装扮着这座新兴的城市。我四处张望,呼吸着带有泥瓦气息的空气,想在来去匆匆的人群中找到弟弟的身影。冬云直接奔向旁边停着的一辆摩托车,大声地招呼着我,我一看,是幸福125。在当时,那是一款很男人的车型,马力特足,平日看它跑在路上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我便有一种征服它的冲动。此时,冬云站在它旁边,手扶车把,飘逸的秀发随风舞动,惹的楼上的工人看直了眼睛,即便是我也不禁惊羡于她的美丽,同儿时那个只知道打乒乓球的假小子真是天壤之别。  我呆呆地看着她,过了好久,才说:“你都会开摩托车啦?”  冬云美滋滋地说:“那当然,我早就会了,再过两年都21世纪了,开车、电脑、外语,这是三项基本技能,如果不懂那就是现代文盲了。”  我没吱声,羡慕地看着这辆大摩托,心想如果自己能驾驶它在路上飞驰该有多么的神气啊。  冬云只消看我一眼就能读懂我的全部心思,她笑着对我说:“我教你学车吧。”我一听高兴极了,忙问:“难吗?”  冬云轻松地说:“不难,我半天儿就学会了,你那么聪明,我一说你就明白。”  我立刻凑到她身边,冬云像个小老师一样,告诉我哪是加油,哪是换档,哪是刹车。我一听,原来开摩托这么简单啊,便很自信地说:“我会了,快上车,直接带你回家。”冬云有点不放心,她缓缓地给我演示了一圈,她在我身边停下来的时候,我已经等不及了,赶紧把她拉下来,扬腿跨上车,那真有一种大将军荣获宝马,正欲纵横疆场的豪气,心里那个美劲儿就别提了。冬云在后面关切地说:“慢着点。”我打油门,挂档,还没来得及有其他动作,摩托车却“嘟”的一声长啸,竟然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我坐在上面,只觉得身体后仰,旁边的树木飞速后退。它完全摆脱了我的控制,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向前狂奔。冬云“啊”的一声惊叫,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在这种万般紧急的情况下,右脚无意识地猛踩刹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一声巨响,摩托在离前面石堆不足一米远的地方死死地停了下来。我的脸色苍白,双手紧紧地抓着车把,两腿剧烈地抖动着,旁边看到这个场面的人也都吓的目瞪口呆,那才是真正的生死瞬间啊。  冬云蹲在地上,捂着眼睛,头发散在额前,是那样的凌乱。我跳下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庞然大物推到她身边,我把她拉起来,她还一脸的惊恐。她凝视着我,当确认我真的没事之后,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把头伏在我的肩膀,再没有一点力量。我轻轻地安慰她:“没事了。”自己的心却依然狂跳不已。过了很长时间,冬云才抬起头,她看着我的眼睛竟然挂着晶莹的泪花,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刚才都吓死我了。”说完,再次把头伏在我肩头,我不敢动,也不想动,原地站立,心中却一阵阵的感动:自己的每一个举动都如此牵动冬云的心啊!   我们的身边行人不断,他们都向我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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